瀑布般的血花一簇一簇地綻開,轉眼間染紅了這片土地。
木栅後的女孩們默默垂淚,她們手牽着手,銀鈴輕響,歌聲高昂,不斷鼓舞着自己親手養大的毒物沖上去迎敵。
當第一輪厮殺暫告結束時,死神已帶走了足夠的祭品。
蛇與野獸親密地睡在一起,為它們各自的主人獻上了最後的忠誠。
最後一隻玄文獸倒下時,戰士走了出來。
他們穿着精美的魚鱗甲,手中的斧頭閃耀着鋒利的寒光,膚色呈現出奇異的青色,頭盔下是一雙黑沉沉的眼睛。
山主眼中終于浮現出一抹凝重。
這些戰士有一個通俗的名字,有時被人叫作僵屍,有時被人稱為屍傀,非生非死,不畏疼痛。
他們曾被稱為花勝軍,是岩神麾下千岩軍最痛恨的敵人。
這些經由蠱術轉化的戰士并未死去,如果取出體内的蠱蟲再休養一段時間,就能變回普通人。
可他們心甘情願地服下蠱毒,把自己變成一柄好用的武器,到了今時今日也沒有後悔過。
……可是憑什麼!
山主心中騰起巨大的憤怒,憑什麼古歆就能得到這些人類的效死!要知道她的主上到了最後一刻,所有子民都背棄了她!所有人!已經忘了曾經保護他們的魔神!
她還沒有被憤怒沖昏頭腦,依然記得這群逼近的敵人還算活人,最後一絲理智拉扯着她的腳步,令她遲遲沒有發動攻擊,留意到這場戰鬥中的古怪之處。
明明花帕還有其他戰力,為什麼在此時換上人類戰士?他不愛惜自己的族人了嗎?那對金蟾和紫蠍呢?為什麼不派他們來迎戰?
但戰士卻沒有停下,他們多數拿着斧頭,也有一部分人握着布滿尖刺的鐵棒,一步一步走來,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發起了沖鋒。
他們的速度不如玄文獸群,但野獸還未得到首領的命令,面對攻擊時猶豫了一瞬間。
那一瞬間決定了生死。
戰斧的寒光一閃而過,溫熱的鮮血飛濺開,一滴血落在山主潔白的額間,又緩慢地落下來,像一滴沉默的淚水。
獸群哀鳴起來,竭力躲避着攻擊,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她。
它們聽從她的命令而來,直到這時仍然遵守不傷人的禁令。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湧進腦海,山主憤怒地吼叫起來,暴動的元素力彙成漩渦,而後站得最近的人跌了進去。
時間似乎慢了下來,那是個健壯的男人,為了追殺一隻玄文獸闖到了她的附近,狂暴的風壓絞碎了他的手臂。
那個戰士擡頭看了她一眼,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
他一頭撞進了漩渦裡。
咔嚓。
似乎全場都安靜了下來,隻有人類脖頸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靈淵——”
山主回首,愣愣地望着山腰上出現的虛幻身影,熟悉又陌生,“浮錦……”
漩渦散開了,戰士們也停下了動作,他們沉默地望向那個倒地的身影,看他本能地抽搐之後,靜靜地不動了。
浮錦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你……你殺了人?”
靈淵違背了契約。她閃過這個可怕的念頭,更可怕的是,那位看重契約與人的神靈,就在這裡。
朱妤和她想到了同一件事,她第一反應就是去看鐘離。
鐘離就站在她半尺外,什麼也沒說,隻是微微阖目,仿佛不忍見到這一幕。
他跨前一步,金色的岩紋浮現在漆黑的手臂上,僞裝逐漸褪去。
一步之後,摩拉克斯睜開了眼睛。
祂環顧全場,踏空了幾步,走到靈淵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她。
“山主背誓。”祂冰冷地宣告,“當受食岩之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