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是尋仙林。”
那是一片寬闊的樹林,每一棵樹都有十幾丈高,但不知怎麼長的,樹幹上一片葉子也沒有,遠不如中央那棵古樹枝繁葉茂。
但樹上卻挂着許多顔色绮麗的布帛,粉白相擁,紅藍相間,硬是給這片光秃秃的樹林點綴出花團錦簇的效果。
朱妤正仰頭看那離她最近的樹,樹上挂着一幅仙人騎虎的錦畫,背景是寫意的山水,紋理都是用彩色的線繡出來的。
可風一吹來,山與水都仿佛活了過來,似有缥缈的雲霧泛開,白虎踏雲疾馳而過,仙人衣袖飄飄。
這是一幅水平很高的繡品,甚至可以說是藝術,很該被放在玉京台哪一戶貴人家裡,當作一種财富的證明。
又或是被哪一家傳承深遠的繡坊珍藏起來,隻有講解技藝時才會小心翼翼取出來,給新入門的小弟子瞧一眼。
但這片林子裡到處都挂着這樣的繡品,大咧咧地放在樹上,沒做任何防護,風吹日曬,就像将大把摩拉送進熔爐裡毀掉一樣,看得她暗暗抽了口氣。
英歌還在自豪地繼續說:“這是那些璃月商人取的名字,他們說在山上看見這片樹林,清晨雲霧裡綢布飛舞,畫上的圖案若隐若現,像仙子一樣好看。”
朱妤猶豫了一下,“你們……就這樣晾在外面?”
英歌理所當然地回答:“是啊,這些都是主君繡的,又不會壞,挂在這裡誰都能來看。”
她這樣說,朱妤也省掉了一些不必要的擔心,饒有興緻地湊上去觀摩這些傑作。
一旦用内行的目光去看,就發現這個針法已經複雜到根本理解不了是怎麼繡出來的,朱妤看得眼睛疼,手也跟着幻疼起來。
她還看見一個十歲出頭的女孩也抓着一幅錦畫看,嘴巴要撇不撇的,估計和她想的一樣。
鐘離看得也很專注,他抱着手臂站在一棵樹前,目不轉睛地看着,一臉嚴肅正經的表情。
但朱妤覺得他多半在想些不太正經的事。
鐘離有時候是有點奇怪的勝負欲,她敢打賭他正在絞盡腦汁搜刮自己有什麼技藝拿得出手,才不至于在昔日的宿敵面前落了下風。
她知道薩米奇納很擅長歌舞,為了打發時間學會了很多東西,後來也間接把這些本領教給了她。他能自己編曲子、做樂器,甚至還會調香!和他的外表一點都不搭的本事。
……所以岩神有什麼特長嗎?除了打架和鍛造武器之外。
鐘離一聲不吭,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些布帛。
真可悲啊,石頭腦袋。她一面在心裡嘀嘀咕咕說一些怪話,一面細細端詳。
英歌又說:“阿意說了,隻要你不介意,可以挑一幅帶走。”
朱妤吓了一跳,“這怎麼好!”
“沒什麼不好。”英歌随手拽下一幅流光溢彩的錦畫,卷了兩下就塞過來,“也不止你,我們這裡水平最好的女孩都能來這裡挑一幅,雲雀也有。”
朱妤小心捧着那卷比千金還貴重的繡圖,有些感動。
還沒等她感動太久,英歌又是一句話砸下來,“你們什麼時候才肯走?”
她就很郁悶,“别說得像我賴着不肯走呀,雲雀說有樣東西想托我帶去璃月港,我才在這裡多等幾天。”
英歌能跟那群兇悍的少年拍桌子對罵,但對上同族裡的女孩,就隻能背後抱怨幾句,甚至不敢太大聲。
鐘離那顆攀比的心終于死了,慢悠悠地踱步過來,由向導引着又往下一個地方逛。
這幾天裡他們見過的每個人都忙得像陀螺轉,隻有英歌被打發出來敷衍他們。
她似乎很不習慣做待客的事,勉勉強強領着他們四處轉轉,就想不出能做什麼了。
好在這種折磨也要結束了,所以她今天看起來就特别精神,走路帶風,十分有勁。
從那棵巨大的樹邊繞回來時,朱妤還是忍不住去打量它,每回路過她都要多看幾眼。畢竟它實在太醒目了,她就沒見過能長得這麼壯的樹,十分不符合自然規律。
“跟施了法術一樣。”
她小聲嘀咕,英歌竟然也敏銳地聽見了,無所謂地拍了拍樹身,“算是吧,畢竟是阿格雷斯大人親手種的。”
朱妤就很吃驚,連鐘離都看了過來,“你說木之魔神嗎?他還來這裡種過樹?”
英歌莫名其妙地看他們兩眼,“對啊,種棵樹有什麼稀奇的,阿格雷斯大人是阿意的父君,以前年年都要來看他。”
這話像平地上炸起的驚雷,朱妤手一抖,差點扔了手裡的畫。
鐘離看起來沒什麼反應,但他望向這個方向,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然後她結結巴巴地問:“你、你等一下,你說誰?誰是他父親?”
英歌看起來更奇怪了,她叉着腰,大聲地喊:“我說——阿格雷斯大人是阿意的父親!這有什麼不對嗎?我們人人都知道這件事!”
*
“你怎麼不知道啊?”朱妤語氣幽幽地問。
鐘離視線有些飄忽,像是沒回過神,還需要再冷靜一下,“……至少阿格雷斯還與我交往時,我不曾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