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很美麗的秋日。
宴會定在了絕雲間的一處坡地,不遠處就是一片楓樹林。
秋天一到,楓葉簌簌下落,十裡鋪紅,深深淺淺的紅一層覆一層,漫過新娘绯紅的裙裾,變成她唇上染開的朱色。
關于唇脂該用什麼顔色,白福與雲雀争了好久。
一個說:“成親诶,當然該用正紅啦。”
另一個就說:“不行,我調的紅色更襯這身衣服!”
彌怒不在這裡,否則這可能會變成三方混戰。
其木格已經開始喪失耐心了,蹲在角落裡悄悄打哈欠,然後偷摸着拿出一個日落果開始啃。
隻有舒曉還在認真地幫新娘打扮,将那對耳墜給她戴好,對着鏡子拍了拍手。
“不錯,合适極了。”
朱妤在鏡子裡對她微笑,見那兩位還在繼續吵,她就偷偷望向其木格。
“可以待會兒再讨論這個嗎?”新娘說,“我餓了。”
宴會由留雲借風真君熱心提供的自動烹饪神機全權負責,就連會場布置都是甘雨和兩位女性夜叉興緻勃勃讨論着定下的。
這場婚禮超出朱妤意料的熱鬧,遠遠不是她預想中的請親朋好友開幾桌席那種程度。
原因大概是從各種各樣的渠道聽說了消息的熟人們都不停發來抗議,類似“你居然不邀請我,你是不是不把我當朋友”、“你們怎麼能這麼随便,簡直難以置信!”、“要辦當然要辦個大的,熱鬧一點才像話嘛!”
讨論到了最後,完全沒有朱妤插手的餘地,她唯一能發揮用處的地方是配合雲雀試衣服。
關于胭脂的讨論終于告一段落,白福沒争過雲雀,灰溜溜地出門找東西吃。
賓客已經來了不少,三三兩兩地席地而坐,許多都是她沒見過的面孔,甚至還有外國人!
“朱姐姐和鐘離先生認識的朋友真多……”她邊走邊嘟哝,遠遠看見剛到場的一對姐妹,高興地揮手跑過去。
“真姐姐!影小姐!”
紫色長發的女子仍舊抱着粉色的小狐狸,轉過身來朝她微笑,“是小福啊,抱歉我們晚了一點,應該沒遲到吧?”
“沒有沒有,儀式要到黃昏才開始呢!”
為了襯宴席氛圍,雷電真換了淺粉色的振袖,又給妹妹挑了一件天藍色振袖。
雷電影極少穿如此正式又束手束腳的裝束,一路走來總覺得渾身不對勁。
雖然不适應,但她還是很快從不知道什麼地方拿出了一個禮盒。
“還有賀禮未送。”她說。
白福領着她們往屋裡走,路過一處席位,還看到胡言和那個紅發黑皮的外國男人說話。
胡堂主舉着自己的名帖,一臉真誠地說:“在下一見兄台就知,兄台與我必定合得來!在下不敢自誇,可要論這喪葬禮儀的業務水平,我們往生堂一定是七國首屈一指。兄台,若有需要,盡管來訪,我與兄台一見如故,買兩份棺材打九折,三份棺材打八折,你要是買得多,我還有團購……”
白福難以置信地瞪着這個缺德鬼,滿地找合适的石頭,想往他那顆精明得過分的腦袋上來一下。
“你在别人大喜的日子裡談的什麼生意啊!!!!!”
這一嗓子的動靜終于把舒曉炸出來。
她還沒看清場上的情景,已經憑直覺沖了過來,堵嘴、按手、揪住後衣領,一氣呵成。
然後又沖客人一笑,“我家三郎就愛胡言亂語,您别在意。”
客人卻一點也不生氣,雖然他那碗大的拳頭看起來能一拳打死三個胡堂主,但此刻隻是好好端着一碗酒。
客人臉上的神情也很溫和,饒有興趣地将胡言給的名帖打開,看過之後鄭重地對他說:“『死亡』是一件莊重的事,死者理應得到尊重。感謝你,異國的朋友,如果有需要,我會來請求你的幫助。”
拉到大客戶的胡堂主心滿意足地被拖走了。
白福很小聲地問雷電姐妹,“朱姐姐和鐘離先生的這些朋友,是不是有點奇怪啊?”
她不知道客人連這句嘀咕都能聽清楚,還朝她們舉杯緻意了一下。
雷電真忍着笑意,有點俏皮地回答:“或許吧,可如果能有這麼多奇怪的朋友,說明他們本身就是奇怪的人呀~”
白福正看着一個陌生的外國少年,用恐怖的海量将一壇酒喝了個一幹二淨,然後拿出豎琴彈起了一支歡快的曲子。
這個彈琴水平是沒得說,可他看起來沒成年吧!誰給小孩子拿的酒啊!怎麼沒人攔一下!
最後她也誠懇地說:“你說得對。”
怪人新娘躲在屋裡偷偷吃東西,發現有人來了,還欲蓋彌彰地把筷子塞進旁邊的妹妹手裡。
發現是雷神姐妹後,朱妤又自然地把筷子抽回來,繼續吃東西。
其木格全程面無表情,“……撐死你!!!”
飛快地吃完最後幾口,朱妤終于放下筷子,擦擦嘴和手,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