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劇烈的爆炸。
暨景在飛揚的沙塵與遺骸的最外圍勉強辨認出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即使是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外撤,青年還是被掀翻在地,蜷縮着翻滾了許多圈,再堅韌的□□也無法抵擋“土壤”被引動時産生的巨大沖擊。
寂靜回歸到漆黑的荒野中。
約莫過去了十分鐘,暨景也說不清楚。或許是一小時、一天。他麻木地折返,蹲下身檢查地上同伴的傷勢。
索性對方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别嚴重的外傷,幸運地沒有被爆炸産生的各種碎片擊中,一時間倒地隻是内髒受到太強的沖擊,需要平複。
“動靜比我想象得大。”在暨景愣神的時候,仇珩已經默默從昏迷中掙紮着醒來,帶有安撫意味地解釋道,“這次的敵人體表全部都是岩石,根本找不到弱點……所以這是最穩妥的方式。”
而交流的另一方隻低着頭,視線的落點大緻是他在翻滾途中不小心折斷、以誇張角度無力搭在腹部的手。
“……下次可以選一枚能量比較少的‘人造土壤’。”看着自剛才便不發一言的同伴,仍然虛弱躺在地上的人沉默了一瞬,再次補充,妥協道,“好吧,引爆的時候我會再離遠一點的。”
“知道你恢複能力強。隻要不是斷肢和一擊斃命,過兩天都能和沒事人一樣。”一般在這種情況下,暨景會接替仇珩,擔任兩個人中負責歎氣的角色,“但是你也……你也不能總依靠這種方式去戰鬥啊。”
“我倒也沒有總這樣做吧……”仇珩避重就輕。
“你還想有幾次!”看到對方這副不上心的模樣,暨景歎氣得更大聲了,蹙了下眉,沒有控制住擔憂。
“你剛才是不是問我,什麼是‘變生種’來着?”
“别轉移話題。”
“……好吧。”看到對方一副“你今天不給個交代,我就要鬧了”的樣子,仇珩斟酌着開口,為自己無力地辯解,“事實上,我也是遇到你前才發現,有一些畸變生物強大得不對勁。”
“因此我并沒有什麼很好的手段來對付他們。”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甚至已經聽不清晰,暨景知道,這是他感到心虛時的表現,“算下來,我也隻和它們正面對上過兩次。”
“兩次嗎?”看到暨景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不再如此緊張自己的傷勢,仇珩悄悄松了口氣,但聽到對方後面的話,還沒捋順的氣又狠狠嗆了他一下,“還有一次是什麼時候?你又不報備就擅自行動。”
“沒有。”仇珩幹巴巴地回答,徹底放棄了治療。
“不信。”暨景也幹巴巴地表達立場。
“是遇到你之前。”最終是負傷的青年優先妥協,解釋着自己的話,“那是我第一次遭遇這樣的襲擊,加上當時‘土壤’活性太強,沒有這種武器能用,所以弄得有點狼狽,不得不依靠冷凍倉恢複傷勢。”
“能讓你休眠将近七十年,直到能源耗盡才被迫蘇醒。這叫‘隻是有點狼狽’?”此刻格外咄咄逼人的同伴諷刺道,“我們學者先生就是不一樣,換做别人,這種傷早就足夠死上好幾次了。”
被稱為“學者”的人不怒不惱。他清楚,雖然不久前二人還在相互試探,但這與暨景擔心自己并不沖突。
試探隻不過是“故土”之上的特殊社交方式,即使是最信任的同伴,也無法免除此項活動。人類要不斷去确認,身邊還是原來的人,而不是什麼被絕望所扭曲、同化的怪物。
對于仇珩而言,這一點在心中的位置更加重要幾分——他沒興趣、也不想再經曆一遍像故土六年時那樣、來自同僚們的背刺了。這是必要的防備,不可省略。
“所以你剛剛說的‘變生種’是什麼?”看到對方長久沉默,暨景憂心自己剛剛把話說得太重,真的刺激到了仇珩,放緩語調,生硬轉移着話題。
“我在黑市交易的時候,曾打聽到,有些‘園丁’把那些相比于其它普通畸變生物更加兇悍的個體稱為‘變生種’。”終于等到了變換話題,學者比往常更加積極地答疑解惑,“其實我認為更加準确的說法應當是:在‘大活化’後受到‘土壤’更強烈的影響,最終形成的某些具有特殊能力的個體。”
“比如剛才的岩石怪?”暨景其實根本沒在認真“聽講”,但還是配合地回問,“你的意思是,它們具備轉化環境中元素,然後納為己用的能力?”
“可以這麼理解。”仇珩肯定,但又糾正道,“準确來說是,具備吸收、轉化、利用‘土壤’中能量的能力。”
“但你之前不是說‘土壤’是那些天然晶體媒介和裡面能量組成的整體嗎。沒了媒介,那些能量豈不是毫無作用了?”
“難得啊。”聽到對方的問題,學者頗感意外,但由于傷勢,身體還是不能動彈,最終隻好象征性地眨了下那對漆黑的眸子,表達贊賞之情,“現在大家用的‘人造土壤’的外殼是人造媒介,而‘變生種’——也可以是一種媒介。”
暨景有意阻止這位毫無自覺的傷員繼續說下去,好好利用難得的喘息時間——這種強大獨居畸變生物的領地很少會出現其他個體,即使有,造成的威脅也遠遠小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