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變生’,其實就是改變生命形态。所以——它們就是媒介。”但仇珩仍自顧自地往下說,即使是躺在地上,也阻擋不了他起了興緻後的侃侃而談,“以生命為媒介……哈哈。這個世界還是原汁原味的扭曲。”
“那這麼看來,‘變生種’的定義相當寬泛。”察覺到對方情緒不對,暨景知道,他仍對一些往事耿耿于懷,拐彎抹角地開口安撫着,“那石頭人可以是,有着強恢複力的你可以是——我也可以是。”
聽到此言,仇珩不贊同地看向身旁坐着的同伴,閉了閉眼表示反對,醞釀了半天也隻說了一句“歪理”。
“你看啊,你之前講過:生命體隻要仍在運轉,其實都在無意識地緩慢利用‘土壤’中的能量。”暨景不依不撓地試圖用自己的理論說服鑽進牛角尖的學者,殊不知自己也是五十步笑百步,“我和你的區别隻不過是對它們的利用效率低一些。”
“……你頂多算畸變生物。”最終是仇珩率先放棄讨論這件事,恢複了往常的狀态,熟練地歎氣道,“這可不是我的原話。”
“普通的生物是無法利用‘土壤’中的能量的。”逐漸恢複狀态的學者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撐住身下沙土,緩緩地坐起來,為自己調整了一個舒适的姿勢,糾正着對方的錯誤,“它們隻不過是被動的受到影響而已。而發生何種變化,全都聽天由命罷了。”
“走吧,去看看我們有什麼收獲。”仇珩适應了一會後便站了起來,招呼同伴一起向爆炸中心挪步。
經曆過爆炸和濃酸洗禮的荒地中央早已面目全非,遍地都是散落的石塊、燒得噼啪作響的篝火殘渣,甚至還有煤炭一般的遺骸。
仇珩輕巧地在滿地狼藉中尋找落腳處,而暨景則要簡單粗暴一些,他選擇一腳踢飛所有不是那麼堅硬、沉重的“絆腳石”,餘下的就邁步跨越過去。
經過一番尋找,終于在顔色最深的地面處發現了目标。學者回收了那枚正十二面體,它們中儲存的能量早已釋放殆盡,顔色變得暗淡。
他随意在衣擺上擦了擦,晶體與沖鋒服光滑的面料摩擦出聲響。又不甚在意地将其放回另一條腿的收納袋中,那裡已經有了幾枚同樣暗淡的“室友”,是二人先前為“土壤”驅動車添加能源時消耗掉的綠色“人造土壤”。
“這是自大繁榮時代最後的幾十年起就存在的設想。”暨景仍記得最初自己被仇珩帶回“溫室”時,對方一手搭着以‘土壤’作為能源的、形狀似車非車的載具,另一手出于往日習慣,随着話語在空中揮舞,解說着鮮有人知的秘辛,“隻不過由于那時的‘土壤’活性過強,貿然将其應用于驅動設備會引發嚴重的安全問題。”
當時自己心不在焉地附和着,并未将這段對話放在心上。廢土之上,兩年時間一晃而過,暨景早已記不清學者作何表情。
懷念抑或是悲涼,此前種種,全都化作一抔塵土消散去……
暨景走到了石塊最中央的位置,找到了那支有着鮮豔尾羽的箭,但也隻剩下了獨特的箭尾,其餘部位都早已被腐蝕殆盡。
據仇珩所說,這種羽毛來自名叫“疾禽”的畸變生物,是鮮少能夠在繁衍時保持後代外形幾乎不發生改變的種群。
他撇撇嘴,沒有将其回收,在周圍繼續翻找着什麼。第不知道多少次掀開周圍散落的岩石之後,暨景發現了此次的目标——天然“土壤”。
雖然與人造“土壤”相比,它們同樣是由能量和媒介構成的,但其價值與危險遠大于人造的那一類。
天然“土壤”的媒介結構是目前技術力無法仿制的,而不同種類的結構也有大大小小的差異——因此,依憑這種獨特的結構,它們能夠儲存更多能量,對外界造成更加多樣化的影響。
“運氣不錯啊!”暨景小心地将那不規則的多面體拾撿起來,輕輕的放入手中拿着的、長寬高均為五厘米的立方體裝置中。除了其中央直徑三厘米的球形空倉外,容器剩餘的封閉空間都設置有“阻隔器”,用以削弱“土壤”對生物體的影響作用。
“喀哒”,立方體正中間那條縫隙重新嚴絲合縫地關閉,不遠處的仇珩聞聲轉過頭詢問:“找到了?”
“嗯。”暨景點點頭,揚了揚手中的“土壤收集裝置”,語氣有些無奈,“這麼離譜的怪物竟然隻有一枚‘土壤’。”
同伴隻搖搖頭,不作過多言語,面露不贊同的神色。
不知從何時起,“土壤”出現于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起初隻埋藏于地下深處,形成了龐大的“礦群”。後來則開始出現于海洋中、陸地上,甚至在某些生物體内也能尋找到它們。
這些地點的共同特征是——“土壤”附加的影響格外強烈。
因此,在人類與普通的畸變生物體内幾乎不可能找到它們,大多數“土壤”都還是在環境中被發現的。
“就算隻有一枚,它的價值也足夠抵得上我們此次出行全部的消耗了。”曾終年跋涉于“故土”上的學者解釋道,“畢竟從剛剛那隻‘變生種’的情況看來,它應該有更大的應用空間,在天然‘土壤‘中也屬于高品級那種。”
二人在附近又查看了幾圈,确認沒有其他遺漏的戰利品後便離開了此處。
而空中終于劃過了幾聲不明鳥類的啼鳴,象征着“故土”無邊的黑夜即将散去,新的一天開始。那些潛藏于黑暗中的怪物、視野所能觸及範圍之外的未知,将暫時重新被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