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柔大喘着氣,親手掐斷自己氣管的滋味還殘存于心。
面前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小黑屋,隻是與之前不同的是,謝明柔似乎覺得這四周明亮了許多,或者不如說是——
她在黑暗中的的視力好了許多。
這是夜視能力的提高嗎?她想着,開始逐漸探索自己的身體。
首先是受了重傷的手腕和肩膀,它們現在已經不再疼痛了,謝明柔嘗試着旋轉了一下手腕,靈活如初。她又試着雙臂發力,将自己的身體向上提了提,果然,自己的雙肩完美地承受了這份力量。
而且,她做成這種動作所耗費的力氣少了許多。
視力提高,傷處恢複,再加上力量的增加……
謝明柔猜測,這是她成功熬過變異之苦後的結果,現在的她成功維持住了作為人類的理智,隻是尚不清楚,這樣的她應當被稱作人類還是喪屍?
她毫無疑問是已經變異了,身體機能得到了大幅的提高,這是變異帶來的好處,隻是……喪屍喜食人肉,以血肉的獲取為生,那麼變異後的她,是不是也會喜歡上人肉?
好不容易維持住的理智與冷靜,會不會在她看見人肉後便化作塵埃?
要想試驗這個猜想很簡單,謝明柔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低頭看去。
随着夜視能力的提高,滿塔的屍骨清楚地映入謝明柔的眼中,滿地的,堆積成山的骨肉血髒猛烈地刺激着她的眼睛,相比與之前在黑暗中看見的屍骨山,這種清晰可見的畫面更加瘆人,謝明柔幾乎是不忍直視。
而且,還未腐爛完全的人肉散發出一股強烈的腥臭味,這種味道濃重得刺入骨髓,令人發出生理性的厭惡和恐懼。
謝明柔隻寥寥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了,這樣的場景太過血腥刺激,不論是誰,隻要多看一眼,都會對心靈造成不可磨滅的傷害。既然已經确認自己對人的血肉沒有興趣,那就沒必要再讓自己受這種苦了。
她慢慢閉上了眼,靜心感受着自己剛剛獲得的力量。
謝明柔很确定,她現在的力氣很大,或許是當人時的五六倍都不止,隻要她稍稍使勁,束縛住她雙手的繩索便會被掙斷。
而且自己的傷已經全部恢複了,身體力強,正是一個逃跑的絕佳時機。
但她并不打算這麼做。
聽着從頭頂傳來的陣陣腳步聲,這聲音越來越近,謝明柔知道有人要來了,心裡生出了一個很好的主意。
謝明柔還未變異完成之前,管理者别墅内。
七酒區内的喪屍數量清零,所有的管理者被召集于萬六順的房中。
萬六順坐在台上的木椅上,他的身旁站着花全淩,餐館王味全和安保貝猛蚺站在房間的左側角落,不知道在商讨着什麼,柏玲和管楊葉則站在離萬六順兩三米遠的地方,除了這六位管理者外,在這間屋子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還站着一個看不清面容的人。
負責管理七酒區賭場領域的管理者,名字樣貌不詳。
柏玲站在管楊葉面前,側着身一臉凝重地看着那人,同管楊葉小聲地問道:“賭場怎麼這時候來了?今年我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吧?”
管楊葉也斜眼瞟了眼他,皺眉道:“今天究竟要商讨什麼事情,竟連他也出面了。”
站在牆角,以一副玄色面具遮臉,黑色寬大風衣遮身的男人似乎是沒有聽見他們的話,仍舊一言不發地面對着牆靜立着。
二人之所以如此驚訝賭場的出面,是因為這人背景不詳,行蹤詭異,平時幾乎不出席任何管理者會議。這導緻就連這幾位管理者也不清楚賭場的真面目,隻能知道他大概是一個男人,至于他長什麼樣,聲音如何,叫什麼名字,是怎麼當上賭場管理者的,有關于他的種種,恐怕也隻有萬六順才清楚了。
明明身為自己的同僚,卻絲毫不肯透露有關于自己的任何信息,如此神秘的一個人,柏玲和管楊葉對他并沒有什麼好印象。
萬六順眯着眼看了眼賭場,又掃視了一眼在場的衆人,微笑着說道:“今天是人來的最齊了的一次了啊,很少見,很少見……”
王味全大聲疑惑道:“什麼最齊啊?今天不還是跟以前一樣隻有我們幾個……”他的視線往屋内掃去,終于在看見賭場的那一刹那吓了一跳,“我操!賭場什麼時候來的?!媽的,也不說一聲!”
聽到這話,花全淩挑了挑眉,用玫瑰花遮住了臉,貝猛蚺随着王味全的視線看去,也被吓了一跳。
很顯然,除了柏玲,管楊葉和萬六順之外,沒有人注意到賭場的存在。不過也正常,在衆位管理者的印象裡,賭場這人幾乎就沒有參與過這樣的會議,大多數的時間都活躍在他的賭場裡,偶爾能見到一次當然會驚奇。
萬六順看到這幅情景隻是笑了笑,繼續說道:“今天是喪屍頭一次能進來我們七酒區的地盤。”
他說到這時,眼睛往貝猛蚺那裡看了下,看得對方立馬縮起了脖子,低下頭不敢看他。
他繼續道:“不過很幸運的是,在我們的努力下,區内的喪屍最終是被全部消滅了,如今我們七酒區内,就隻有一隻尚且存活的喪屍。”他渾濁的眼睛中一閃。
“這隻喪屍,名喚謝明柔。”
柏玲和管楊葉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花全淩的眉尖微微一蹙,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很快便舒展了開來。貝猛蚺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複雜起來,不知是可惜,還是痛快。而相較于安保管理者,餐館王味全的神情便簡單了許多,他大概是惋惜失去了享用謝明柔的機會,低頭歎息起來。
聽到謝明柔三字,賭場擡起頭,微微側了些身。
“那女人現在還是被關在小黑屋裡嗎?”柏玲率先打破沉寂,問道。
萬六順點了點頭,答道:“不過在我看來,謝明柔不過一月便會饑餓而死,塔下的屍首們早已腐爛透底,她就算是變成喪屍了又能吃些什麼呢?”
她的臉上顯出一絲痛快來,高聲道:“叫她膽子那麼大!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過,非想着逃離這裡,這不是送死是什麼啊!”說罷,她嘻嘻笑了一陣,像是在嘲笑謝明柔的愚昧。
花全淩附和道:“謝明柔的死無疑是對員工們的一大警告,自她之後,應該無人再敢動竄逃的心思了。雖然我很惋惜失去了這麼一朵嬌花,但她一死,好歹也算是作出了些貢獻,不算可惜。”
萬六順點了點頭,“剛清理完喪屍便叫你們過來自不是隻為了謝明柔的事情,喪屍如今這一入侵,七酒區的人死了不少,房子屋子也被血淹了,客人們看到難免會有些膈應,你們幾個回去了之後,要把各自管理的區域整理幹淨,調整一下員工安排,有受驚的客人也安撫着些。”
“做完這一切之後,今夜照常開業。”
衆人驚奇地擡起頭看向他,但無一人膽敢發話。
早上剛被喪屍襲擊,晚上便要開業迎客,這要讓受驚受傷了的員工們怎麼做到,要讓他們幾個管理者怎麼做到?!六爺恐怕是想錢想瘋了,才會要求他們做出這樣的事情!
衆人的内心都是思緒萬千,但即使他們再怎麼牢騷,這些話也隻敢在心裡想想,沒有一個人敢對萬六順抱怨的。
正在衆人驚奇之際,賭場起身走到萬六順面前,用一個極低的男聲道:“謹遵吩咐。”說罷,他轉身便離開了這間屋子,留下驚懼的五人面面相觑,以及滿意的一人頻頻點頭。
“看到了嗎?這才是一個好管理者的樣子,你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和賭場學。”萬六順指着他離去的方向笑道。
衆人無法,隻好将苦悶都咽進胃裡,紛紛點着頭。
屋外,羅裳靠在牆邊,小心地将耳朵湊在牆壁上,但隻詳裝成靠着牆休憩的模樣。但他聽不到房間内的任何動靜,連一個字都聽不清楚。
不知何時,賭場突然出現在他身邊,待羅裳反應過來時,賭場帶着面具的那張臉已經幾乎貼到了他的臉上。
臉旁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個人,羅裳的魂幾乎都要吓出來了,不敢挪動或是呼吸,甚至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