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看不見花,卻充滿了花的芬芳,輕輕的、淡淡的,就像是西門吹雪這個人一樣。
陸小鳳斜倚在一張用長青藤編成的軟椅上,看着他。杯中的酒是淺碧色的,他身上雪白的衣裳輕而柔軟。
一陣陣比春風還輕柔的笛聲,仿佛很近,又仿佛很遠,卻看不見吹笛的人。
陸小鳳歎了口氣,道:“你這人這一生中,有沒有真真的煩惱過?”
西門吹雪道:“沒有。”
陸小鳳道:“你真的已完全滿足?”
西門吹雪淡淡道:“因為我的要求并不高。”
陸小鳳道:“所以你從來也沒有求過人?”
西門吹雪道:“從來沒有。”
陸小鳳道:“所以有人來求你,你也不肯答應?”
西門吹雪道:“不肯。”
陸小鳳道:“不管是什麼人來求你,不管求的是什麼事,你都不肯答應?”
西門吹雪道:“我想要去做的事,根本就用不着别人來求我,否則不管誰都一樣。”
陸小鳳道:“你看起來和上次見你好像不一樣了,你的劍術又精進了。”
西門吹雪點點頭,眼底閃過一絲欣賞,微笑道:“前日與藏月一戰,頗有所得。”
西門吹雪笑了。他很少笑,這一笑卻如冰雪初融,給陸小鳳驚到了。
陸小鳳道:“藏月?”
“他沒讓你這麼叫他嗎?”
陸小鳳頓時酸得像是恰了幾個檸檬,打算略過這個話題。
“西門莊主,不知藏月是否還在莊内?”花滿樓站在陸小鳳身旁聽了好一會兒,終于忍不住詢問。
西門吹雪道:“花滿樓。”
花滿樓點點頭,道:“隻恨在下身帶殘疾,看不見當代劍客的風采。”
西門吹雪凝視着他,忽然道:“閣下真的看不見?”
花滿樓微笑道:“莊主想必也該聽說過,花滿樓雖有眼睛,卻瞎如蝙蝠。”
“他在比試完當晚便離去了,我亦不知他的去向。”
這裡因為樓藏月的緣故,花滿樓沒有如原著般等在莊外,自然就沒有了鮮花與殺氣之說了。
陸小鳳終于還是沒忍住,雖然希望兩個人幫忙的成就沒有達成,但至少要拐走一個人啊。
陸小鳳道:“我這次來,本來是要你幫我去做一件事的,我答應過别人,你若不肯出去,我就放火燒你的房子,燒得幹幹淨淨。”
西門吹雪凝視着他,過了很久,才緩緩道:“我的朋友并不多,最多的時候也隻有兩三個,但你卻一直是我的朋友。”
陸小鳳道:“所以我才來求求你。”
西門吹雪淡淡地道:“所以你不管什麼時候要燒我的房子,都可以動手,也不管從哪裡開始都行。”
陸小鳳怔住了,他也很了解這個人。
這個人說出來的話,就像是射出去的箭一樣,從來也不會回頭的。
西門吹雪道:“我後面的庫房裡,有松香和柴油,我建議你最好從那裡開始燒,最好在晚上燒,那種火焰在晚上看起來一定很美。”
陸小鳳忽然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大通、大智這兩個人?”
西門吹雪冷冷道:“聽說這世上還沒有他們答不出的問題,天下的事他們難道真的全知道?”
陸小鳳道:“你不信?”
西門吹雪道:“你相信?”
陸小鳳道:“我問過他們,要用什麼法子才能打動你,他們說沒有法子,我本來也不信,但現在看起來,他們倒真的了解你。”
西門吹雪看着他,忽又笑了笑,道:“這次他們就錯了。”
陸小鳳道:“哦?”
西門吹雪道:“你并不是完全沒有法子打動我!”
陸小鳳道:“我有什麼法子?”
西門吹雪微笑着,道:“隻要你把胡子刮幹淨,随便你要去幹什麼,我都跟你去。”
“……”
“哈哈,西門,你在開玩笑的對吧。”陸小鳳捂着胡子尬笑道。
西門吹雪沒說話,隻是看着他的胡子,可是這讓陸小鳳背後發涼,看着西門吹雪認真的表情,陸小鳳終于慌了。
“定是樓藏月那家夥給你帶壞了!西門,這不是你啊!”
陸小鳳做出最後的掙紮,可憐巴巴的望着西門吹雪,可惜西門吹雪并沒有被打動。
“花滿樓,你笑什麼?還不快幫我攔住他!”
陸小鳳終究還是破防了,花滿樓在旁邊笑着,根本不關心他的死活,他明白了,自從有了樓藏月,花滿樓心裡便沒有了他絲毫位置,終究……還是錯付了。
朋友們以後再看見陸小鳳,也許再不會認得他了。
這個本來有四條眉毛的人,現在隻剩下了兩條,他本來長胡子的地方,現在已變得像是個剛出生的嬰兒一樣光滑。
花滿樓第一次遺憾自己看不見。
三人剛出莊門,一隻體型龐大的黑色老虎見到西門吹雪後哼哼唧唧的跑到他身邊,求摸摸,像一隻大貓,倒把陸小鳳吓了一大跳。
“這是你養的?”陸小鳳瞅着西門吹雪不可置信的問道。
西門吹雪嫌棄的看了眼賣蠢的漂亮虎,手卻不動聲色撫摸着它黑亮的毛毛,沒有回答,而是搖了搖頭。
“這不會是樓藏月那家夥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