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把自己整個人泡在熱水裡,盡量放松了四肢,他實在覺得很疲倦,一種從心底深處發出來的疲倦和厭倦。
每當他做完一件大事,破了一件巨案後,他都會有這種感覺,但卻從沒有像這次這麼深。
繡花大盜、金九齡、魯少華、江重威、歐陽情、薛冰……他連想都不願再想這些人。
尤其是薛冰。
隻要一想起薛冰,他心裡就像是被針刺着——繡花針,惡毒而尖銳的繡花針。
隻可惜這世上卻偏偏有些事他不能逃避,也逃避不了的事。西門吹雪、葉孤城、樓藏月、杜桐軒、老實和尚……
他也不願再想下去,忽然道:“西門吹雪一定也已到了京城!”
他去找過樓藏月,卻連他的人都沒見到,隻有一個喚作滄溟的手下告知,樓藏月已出遊多日,歸期未定,行蹤無定。
樓藏月不在,又有誰能出手阻止這場決鬥?
即便樓藏月尚在,亦未可知他是否願意插手幹預,畢竟說服樓藏月并非易事,然而至少,他若在場,西門吹雪的生命安全便有了保障。
這一個兩個都玩失蹤,這讓陸小鳳很心累,很無奈,好像隻有自己很關心這場戰事。
李燕北看着陸小鳳的濃眉皺得更深,過了很久,才長長歎了口氣,道:“樓藏月不在,二人決鬥已是必然,你又何必……”他翻了個身,聲音突然停頓,熱氣彌漫的浴室門外,忽然出現了條幽靈般的人影。
李燕北厲聲喝問:“什麼人?”
這個人沒有回答他的話,卻陰恻恻一笑,道:“今天你不該到這裡來洗澡的!”
李燕北再次喝問:“為什麼?”
“因為杜桐軒既然能收買孫沖,就同樣也能收買替你擦背的人!”
精赤着上身的大漢臉色已變了,想沖出去,李燕北卻已擰住了他的臂。他本來也是個強壯而有力的人,可是在李燕北手下,他卻無掙紮反抗的餘地。他想掙紮時,已聽見自己肘骨被擰斷的聲音。
“巾上有毒,若要解藥,到前門外的春華樓去等。”這人影的行動也快如鬼魂,袍袖一拂,人已不見。
李燕北大喝道:“朋友是什麼人?為何不容李某報答相救之恩!”
隻聽見這人的聲音遠遠傳來,道:“到了春華樓,你就知道我是誰了,那時你再報答也不遲!”說到最後一句話,聲音已遠在十餘丈外。
李燕北一把奪下那大漢手李燕北一把奪下那大漢手上擦背的布巾,大漢正失聲慘呼,李燕北已将毛巾塞入他嘴裡。他呼聲驟然停頓,身子突然一陣抽搐,全身立刻跟着收縮,突然間就倒在地上,動也不動了。這塊白布巾上竟赫然真的有毒。
剛才這大漢用力替他擦背時,巾上的毒性,已滲入他的毛孔,滲入他的肌膚裡。李燕北全身的肌肉,突然變得無法控制,不停地跳動起來。
陸小鳳也不禁動容:“好厲害的杜桐軒,好惡毒的手段!”
“剛才那個人又是誰?”李燕北用力握緊雙拳,控制着自己,“他怎麼會知道杜桐軒的陰謀?為什麼要趕來救我?”(原著内容)
為了解毒,李燕北隻好帶陸小鳳去春華樓找杜桐軒,卻看到葉孤城經典裝13出場。
窗外輕風徐徐,忽而空氣中彌漫了一縷奇異的花香。旋即,六位黑發披肩、衣似霜雪的少女,攜着滿籃金黃的菊花,自樓下一路輕盈灑來,将那燦爛的秋菊,在樓梯間鋪就成一張絢爛的花氈。
足踏花雨,一人緩緩步上台階。其容顔蒼白如玉,卻非病态之白,而是如玉雕琢般的溫潤透亮。
他的眼睛并不是漆黑的,但卻亮得可怕,就像是兩顆寒星。漆黑的發絲間,戴着一頂檀香木為座的珠冠,身披的白衣亦如雪般純淨。
步履緩慢,其行猶如君主巡幸宮闱,又似仙人降臨塵世。
李燕北不認得這個人,從來也沒有看見過這個人,但卻已猜出這個人是誰!
“一劍西來,天外飛仙!”白雲城主葉孤城赫然來了!他沒有死!
他全身都仿佛散發着一種令人目眩眼花的光彩,無論誰都看得出他絕不像是個受了傷的人。
李燕北注視着他,呼吸幾近停滞,心中沉甸甸的。葉孤城并未向他投來目光,那雙寒星般的眸子緊緊鎖定了陸小鳳。陸小鳳微笑。
葉孤城道:“你也來了。”
陸小鳳道:“我也來了!”
葉孤城道:“很好,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陸小鳳沒有再說什麼,因為葉孤城的目光已忽然從他面上移開,忽然道:“哪一位是唐天容?”他嘴裡在問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已盯在左面角落裡一個人的身上。
當唐天容問出那句是誰替葉孤城解的毒後,葉孤城淡淡道:“本來無毒,何必解毒?”
唐天容道:“本來無毒?”
葉孤城道:“一點塵埃,又有何毒?”
唐天容臉色變了:“本門的飛砂,在你眼中隻不過是一點塵埃?”
葉孤城點點頭。唐天容也不再說話,卻慢慢地站了起來,解開了長衫,露出了裡面一身勁裝。
他的服裝并不奇怪,也不可怕。可怕的是,緊貼在他左右胯骨的兩隻豹皮革囊和插在腰帶上的一雙魚皮手套!
兩人正要動手之際,一道黑色人影卻悄無聲息的介入二人之間,這讓周圍人一驚,衆目睽睽之下,此人何時潛入,令衆人匪夷所思,其輕功武藝之非凡,由此可見一斑。
“滄溟?!你怎麼在這兒?你家主人呢?”還沒等滄溟說話,陸小鳳搶先問道。
滄溟沒有回答陸小鳳,隻是恭敬的對葉孤城抱拳行禮。
“我家主人樓藏月有請葉城主上樓一叙。”
葉孤城聽到“樓藏月”這三個字,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光芒,随即恢複了平靜,原本冷冽的面色似乎也微微緩和了幾分。
其他人聽到這三個字皆是倒吸一口涼氣,廳内一片嘩然。
“‘刀神’樓藏月竟然出現了,看來江湖又要不太平喽!”一位鬓發斑白的江湖俠客長歎一聲,語帶憂慮。
“不知道這次樓刀神又要殺誰?滅誰的門?”一位腰懸長刀的漢子眼中閃過一絲狂熱。
如今的樓藏月已經成為天下刀客的楷模,畢竟,在這個以劍為主流的江湖,習刀者往往被視為粗犷不羁之徒,被視為旁門左道,難以被正道所接納,傑出者寥寥無幾。
而如今,不少跟風的江湖人棄劍從刀,這讓衆刀客面上有光。
聽着周圍江湖人的議論紛紛,陸小鳳皺了皺眉頭,一言不發。李燕北則是一臉驚愕,伸手捅了捅陸小鳳,道:“你不是說刀神歸期未定嗎?”
陸小鳳一臉尴尬,無奈道:“我豈能知曉他的行蹤,你太看得起我了。”
心中卻暗暗決定,一會兒上樓去找樓藏月談談,不論結果如何,至少要試一試再說。
葉孤城點了點頭,轉身朝樓上走去。
“等等,你不能走!”唐天容目睹二人對他置若罔聞,霎時間怒火中燒,面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