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溟陡然轉身，手中劍光一閃，猶如幽魂般疾速掠至尚未回神的唐天容面前，逼得唐天容瞳孔緊縮，驚懼之意溢于言表，劍尖輕顫，懸于咽喉之上，生死懸于一線。

葉孤城看見滄溟拔劍的那一刻眼神一亮。

可是這劍卻怎麼也刺不下去，陸小鳳的兩根手指巧妙夾着劍尖，使長劍不得寸進。

“滄溟兄，樓兄尚在樓上候着，還是不要浪費時間為好。”陸小鳳含笑道。

“靈犀一指！”周圍人驚道，這趟來的不虧啊。

滄溟冷哼一聲，轉念想到陸小鳳與自家主人交情匪淺，遂收劍，對唐天容厲聲喝道:“我家主人若想見誰，無論何人也不得阻攔，違者，死！！！”

言罷，轉身追随葉孤城而去，陸小鳳則是一臉無可奈何，目光凝重地追随着他們的身影。

怎麼樓藏月的屬下性情也這般霸道，真是随了他主子。

但屬下武功尚且如此高強，可見主人武功更是深不可測。陸小鳳面上不動聲色，緩緩收回那微微顫動的指尖，隐于衣袖之内。

……

“禀告主人，葉城主帶到。”

滄溟語氣謙恭地通報，哪還有半點剛剛的嚣張，待得指令落下，旋即輕身退出，守候于門扉之外。

屋内的明珠照亮了樓藏月，可這滿室的珍奇寶玉也不過是他的點綴，添彩而不奪目。

這實在是個會享受的人。

葉孤城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卻又迅速平靜如水，他實在不像個刀客。

“西門吹雪曾敗于你的刀下？”葉孤城開門見山。

“沒錯。”樓藏月微微一笑。

周遭的氛圍似乎彌漫着一種默契的和諧。

沒有人知道二人談了些什麼，隻看到一道刺目的白光升天而起，接着忽的一下，春華樓的屋頂轟然倒塌。

春華樓的老闆哭喪着臉，卻不敢上前，好在樓藏月的屬下滄溟掏了錢，算作賠償。

陸小鳳上前查看，而樓藏月與葉孤城早已不見蹤影。

……

陸小鳳走在街上，心緒飄渺，想起最近發生事情，先是大智大通也就是龜孫老爺的死亡，後是張英風的疑似被西門吹雪殺害……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推動着什麼，可他又說不上來。

自從那天葉孤城與樓藏月在春華樓一戰後，二人就人間蒸發了。

關于二人之間的傳聞一直沒停過，有說葉孤城敗在樓藏月刀下後羞憤自盡，也有說樓藏月在葉孤城劍下敗走，還有稱兩人鬥得兩敗俱傷……說什麼的都有。

李燕北身上的毒已解了，看出陸小鳳心情不好，便邀請他喝酒。

桌上已擺好四碟果子、四碟小菜、還有八色案酒——一碟熏魚、一碟糟鴨、一碟水晶蹄髈、一碟小割燒鵝、一碟烏皮雞、一碟舞驢公、一碟羊角蔥小炒的核桃肉、一碟肥肥的羊貫腸，還有個剛端上來的火燎羊頭。（原著内容）

陸小鳳吃的暢快，他好久都未像今日一般大吃大喝了，這讓他感到一種難得的幸福。

一位風姿綽約，體态風韻的少婦扭着腰肢走了進來，她看着陸小鳳笑了起來。

陸小鳳看到她先是一愣，接着也笑了起來。

李燕北奇怪道:“你們兩個認識？”

陸小鳳的魅力他是知道的，可别是自家十三姨也與他有什麼首尾。

十三姨斂衽而禮，笑道：“我們剛才已見過。”

十三姨又道:“剛才我陪歐陽情到前門外去買珠子，歐陽情就把他指給我看過了。”

李燕北放下心來，轉頭一臉暧昧的看着陸小鳳。

“你還認識歐陽情？”

陸小鳳看着擠眉弄眼的李燕北，一臉無奈，點點頭。

李燕北大笑，道：“你當然應該認得，若連那樣的美人都不認得，陸小鳳還算什麼英雄？”

“她人呢？”陸小鳳問道。

“知道你來，她正在後面廚房，準備為你洗手作羹湯，做你最喜歡的酥油泡螺。”

三人都笑過一場，陸小鳳心頭泛起一絲甜意。

然而這絲甜意很快就蕩然無存了。

風中突然傳來了一陣奇異的吹竹聲，竟赫然跟陸小鳳在大智大通那裡聽見的那種吹竹聲完全一樣。

屋内二人還沒反應過來，陸小鳳的人已穿窗而出，再一閃已遠在十丈外。

可是隻看到一個瘦的不成樣子的小男孩，以及周圍一大堆毒蛇，其他什麼都沒有。

再回來時，歐陽情已中毒身亡了。

燈光慘淡。慘淡的燈光，照在歐陽情慘白的臉上。她美麗的臉上已完全沒有血色，美麗的眼睛緊閉，牙齒也咬得很緊。

她是不是還能張開眼睛來？是不是還能開口說話？陸小鳳靜靜地站在床頭，看着她，隻希望她還能像以前那樣瞪他幾眼，還能像以前那樣罵他幾句。

李燕北和十三姨就在他身後，神情也很沉重。

“我們趕到廚房裡去的時候，她已經倒了下去！”

陸小鳳凝視着她的咽喉，她的咽喉上有毒蛇咬傷的痕迹，已經青紫。

十三姨又道：“她喉嚨雖然被毒蛇咬了一口，人已然倒了下去，卻還是緊緊拿着那碟酥油泡螺，死也不放，因為那是她替你做的，因為……”她沒有再說下去，她說的已夠多。就隻這麼樣一件事，已足夠表現出歐陽情對他的情感。

陸小鳳看看歐陽情蒼白的臉，心裡忽然湧起一種誰也無法解釋的感情，薛冰的死，已帶給他終生都無法彌補的遺憾。

他置立于此，卻仿佛周遭萬物似已消弭無形，十三姨和李燕北的勸慰他已聽不清了。

眼前一片黑暗，除了躺在地上的歐陽情，已容不下他人。

恍若意識到天地之廣袤，竟無一人與他并肩，孤影孑然，一個又一個離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