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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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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教她臣服

夾了三截竹片的厚簾一開,從左廂便門進來的婢女快步走入房内,跪在内間軟簾外,将太皇太後的口诏傳達。

“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裁玉的聲音自内間傳出,帶了點沙啞。說完,她走到房間東南角,從檀木衣椸處拿起底下兩角綴了銀杏和梅花的兔絨披風,雪青色的,輕輕搭在殿下身上。

“今日有寒氣,娘子當心。”

文令儀身上一暖,坐在靠窗椅側,收回了看檐底青霜的眼兒,握了握落在肩上的手,仰頭朝她笑了下。

過了會兒,裁玉奪步向外走去,聲音帶着哽咽,“奴婢去替娘子掌簾。”

文令儀望着她的背影,發出一瞬的恍惚,仿佛看見了很多人離開她的背影,都與裁玉的背影重疊在一塊兒,朦朦胧胧地散着光。母後、父皇、太子哥哥、乳娘嬷嬷、嬸娘、叔叔……還有城破那日塞給她一沓金葉子,叫她快逃,自己卻在宮門堵住叛軍的陌生羽林軍。

她錐心一痛,難以自抑地捂住了左處心房。

為什麼所有人都在離她而去,獨獨留下了她?

坐上馬車後,文令儀早已恢複了平靜,淡漠道:

“入魏宮之後,不要急着接近魏王,他是多疑之人,一切例證由他親手查證,才能令他真正相信你便是她。”

裁玉答是,“奴婢聽娘子的。”

“到了無計可施之時,你可自尋保全之策,你不比前線戰士,戰事當前隻能以身殉國。”

“是。”裁玉低下了頭,牽着袖角擦了擦眼角。

文令儀挪開視線,喚她掀開車簾,讓新鮮氣兒透一股進來,從車窗望去,正好見駛入了景樂寺一帶的繁華集市,一路上炊蒸餐食的白霧團團,店館門前圍着吆喝的店家和諸多食客,一眼望去鮮卑、宋人都有,有說有笑,一團和氣。

再往前行了一段,卻見有個鮮卑郎子拿根繩子捆了個人,從買奴行中走出,指使着家奴憤憤然道:“給我剝了他的衣衫,一件不留!”

新買的奴隸就地掙紮,但手腳被指粗的麻繩捆了,口中塞着髒污粗布,又是兩三個成年郎子一齊上來,絲毫沒有抵抗之力,隻能嗚嗚地哀鳴。

旁觀有人不忍,勸道:“主上頒了新政,不許惡意殺傷奴隸,你是何人,為何膽敢頂風行事?”

鮮卑郎子置之不理,又指使家奴将根新的繩子套到那人脖子上,重新牽住了往前一扯,連帶牽着的人連頭帶動身體向前一聳,試了手感,昂頭對着旁觀人道:“我是何人,是你鮮卑祖宗!你哪隻眼看見我殺他傷他了?他不是還好好活着?此人乃殺我親族之宋兵,一朝降了就想改名換姓,好生過活?今日我以五百金買他,便是他的主人,我偏要他光着身子,一步一步在洛陽城爬過去,爬上整整一圈,叫他睜大狗眼看看,如今這是誰的地盤!”

旁觀的人不說話了,方才還一團和氣的鮮卑人和宋人泾渭分明地站了兩邊,隐隐劍拔弩張地對視。

“閃開!大膽!誰人在此聚衆鬧事!”

頂着鮮卑帽的洛陽守衛提着綠封腰刀姗姗來遲……

“娘子”,裁玉小聲道,“到了。”

文令儀回過神來,發覺早已經過了那個集市了,僵硬着點了點頭,便要越過裁玉,推開車門走下馬車。

車外已有人來迎接,遞臂相扶。

文令儀攥着裙角,低頭尋腳凳,說着不必。

“看來公主還是如三日前一樣倔強?”

文令儀身子微抖,連帶着手一顫,玉色裙角從手中滑落,擡頭一看,果然是他。

履尖不由走急了些,想着躲開他,别讓他将自己堵在車門口,卻沒注意身前裙擺已經完全散了下來,正好被履尖一踩,帶着她向前方跌去,重重落到那人懷裡。

文令儀咬牙,幾乎感受到他噴薄在自己頸後的粗野氣息,掌根狠狠用力,試圖拉開與他的距離。

拓拔憲兩手一攤,直接松開了她,看着她直直跌落在地,嘲弄勾唇,“第二次了,上一次是接受,這一次拒絕,難道因朕不是李沖?”

車廂内的裁玉早已驚呆了,見那個英俊的異族男子氣勢駭然,心中生出懼怕,可他朝殿下說的話,聽起來分明不是好的,一下氣得臉漲紅,幾步沖下馬車,繞過了那男子去扶殿下,正要差點脫口而出“殿下”,被人一眼從身後看得膽寒,改了口,“……娘子!”

拓拔憲看着她一身廣袖深衣,沒有披風相掩,青綠配茶褐的顔色正是昔日她所鐘愛,身形也都一一吻合。

可她可卻沒有看他,一心想着照顧主人,好一個忠奴。

他心底嘲道,指着她叫來德慶,“帶走她。”

裁玉還沒反應過來,已被兩個宮奴生生抱住兩臂,帶離了這裡,隻能眼睜睜看着殿下還跌在地上,試了幾次站不起來。

文令儀痛得幾乎失神,方才一下折到腳踝,痛意傳導上來,額際鼻翅都是冷汗,風一吹,冰涼地粘在臉上。

好在興慶宮也派了青雉到應天門來接,見瘦弱美人委頓在地,臉色蒼白,搖搖欲墜,便想上前扶一把。

“都給朕退下!”

拓拔憲陡然一聲威喝,吓退了青雉,見他臉色凝峻,一步不敢多動。

拓拔憲踩着鹿靴向文令儀逼近,每一步都讓她心中微微一顫,到了她跟前,拓拔憲向她伸出了戴着玄鐵臂鞲的手臂,肉眼可見的力壯,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将她扶起來。

文令儀置之不理,沒看他,手撐着地面,想要自己起來。

拓拔憲再度往前走了一步,深色鹿靴就落在她披風前一點的位置,隻要多一步,就會踩上幹淨的雪青披風。看着她的發頂,還有那微翹的精緻鼻尖,拓拔憲慢慢蹲了下來,有些莫名的好心情,“上次說過,朕會讓公主知道,這裡是魏都洛陽,而不是從前的洛陽。公主還是這樣有骨氣,是覺得朕說的不對?”

“豈敢?魏王所言,皆是眼下實情。”文令儀縮起雙膝,盡量向後挪,斂目微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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