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下一首新曲響起前,她說:“這頓燒烤我們AA吧?”
年輕女孩子相貌清秀,清澈的眼眸裡帶着幾分符合這個年紀的少年心性,說話時小心翼翼。
而孟見清仿若聽了個天大的笑話似的,雙肩一聳一聳抖個不停,偏生他又存了心思逗人玩,假模假樣地說:“小姑娘,這我有點虧了吧。你看,我這兒,也沒吃幾串啊。”
這話還真不假。
他面前竹簽寥寥,反而沈宴甯那滿滿一堆。
沈宴甯绯紅着臉,假意咳了咳,“那......這頓算我請你吧。你看看賬單,我把錢給你......”邊說邊低頭往帆布包裡掏錢包,打定主意絕對不占人便宜。
這姑娘還真有趣。
那是孟見清對她的第一個印象。
“哪能真讓姑娘付錢......”
沈宴甯翻包的手被一隻陌生的手鉗住。那是一隻養尊處優的手,溫熱的指腹貼着她的手腕,感受着不同的體溫互相交換。
那一夜明明有風,可她的臉燒紅一片,就連周遭的空氣都纏綿起來,顯得暧昧。
不到半秒,對方的手便抽回去,沈宴甯擂鼓般的心跳漸漸平複,手卻不自覺撫上那處餘熱。
孟見清看了眼時間,“下次吧,換你請我。”
沈宴甯若有所思地揣摩他說的那句“下次”是什麼意思,連對方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那場晚宴招待會一直到夜裡九點多才結束。
從露台回來直到散場的時候,沈宴甯都沒再看到孟見清的身影。好在她并不是一個對遺憾過于執着的人且她極其擅長遺忘。
所以,對于這場出乎意料的相遇,也并沒有表現出太多情緒波動。
*
招待會過後的兩個星期,沈宴甯就馬不停蹄不帶一絲喘息地進入了考試周,無暇顧及其他。
像往年的期末考試一樣,她依舊是寝室裡那個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整日泡在圖書館裡的人。
原因無他。
隻有績點常年保持在年級前三,才能拿到院校的獎學金,才能在大四,當别人為了論文和實習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可以輕松獲得一份還算不錯的offer。
在學習這件事上,沈宴甯從不打敗仗。毫無意外,那個學期她依然霸占學院榜單首位,甚至發揮超常,以實力碾壓第二名。
出分那幾天,宿舍樓裡陸續有同學拖着行李準備回家。沈宴甯她們寝室是最晚離校的。
“甯甯,你真的不打算回家嗎?”
四樓最右邊的寝室門口,留着公主切的女生拖着行李箱,真切地問裡面的人。
沈宴甯一邊把這學期結束的課程書整理好放進紙箱裡,一邊回:“我找了份實習,和我媽說過了這個暑假就不回去了。”
陳橙一臉苦相,“那寝室裡就剩你一個人了,多孤單啊。”
“這麼舍不得,你幹脆留下來陪甯甯算了。”床架旁的短發女生毫不客氣地嗆她一句。
“宋黎!你這人怎麼這麼讨厭!”
陳橙和宋黎向來是歡喜冤家。沈宴甯第一次進宿舍的時候,她們倆因為一張床位差點打了起來,但後來相處久了,竟也成了交心的好友。雖然偶會吵上幾句,但在外,絕對軍心一緻,不允許别人說對方半句不好。聽到了是會沖上去和人幹一架的程度。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正嗨的時候,不合時宜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在她們宿舍門口戛然而止,三個人不約而同朝門外看去。
一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孩站在門口,身上那件绯紅色的連衣裙造價不菲,斜挎在腰間的那隻包是某知名品牌今年的夏季新款。
這隻包剛出預售時,陳橙為此動用了所有的人際關系蹲點搶售,最終也沒搶到。
這是華今。她們宿舍的最後一位舍友。
和陳橙宋黎不同,雖然同在一個宿舍,但沈宴甯對她的了解,僅限于她的名字以及那屈指可數的幾次補考登記。
更确切點來說,她們班的任何一個人都和華今不熟,因為她常年不來學校。偶爾來的那幾趟,同學們都能在校門口看到一輛黑色的卡宴,再聯想起她平日的穿着,久而久之,這些心比天高的學生自然對此嗤之以鼻,更有甚者以京大有這樣的學生為恥為由在學校論壇上開帖大肆讨伐。
意想不到的是,最後這篇帖子在上線不到一天的時間裡就銷聲匿迹,連用戶名都找不到。
隻是加注在華今身上的言論并沒有消失,甚至更甚從前。
華今從進來到離開也就十分鐘不到,期間沒有和她們有任何交流,從衣櫃裡拿了幾件衣服後就走了。
她像是一陣風,不知從何來也不知往哪去,好像沒有一個人值得她為此停留。
......
沈宴甯從教師辦公樓出來時,天上飄了幾滴零星小雨。
送陳橙和宋黎走時,她順便就把期末成績登記表也給林星送來了,出門時尚且晴空萬裡,不過在辦公室和林星多聊了一會兒,天就突然沉了下來。
這會兒的校園學生差不多都走空了,道路上空空如也。沈宴甯下意識加快腳步,卻還是擋不住這場突如其來的雷陣雨,隻好匆忙跑進最近的一棟廢棄建築樓裡躲雨。
雨又下大了幾分,原本空蕩模糊的視線裡多出了一抹豔紅,像是這傾盆大雨中飄零的唯一一朵玫瑰。
仿佛有回應般,沈宴甯的目光慢慢對上那雙冷冽的眼睛,後者隻看了她一眼,便收了傘坐進車裡,随後揚長而去。
是華今。
那個時候沈宴甯并不知道她看華今的這一眼裡究竟包含了怎麼樣的情感,隻是沒想到這六月大雨裡的匆匆一眼有一天竟會以同樣的方式回應到自己身上。
彼時的她道行太淺,并未有太多想法,隻是随着那輛黑車的離開移開了目光。
就這樣,她看見了孟見清。
他撐着一把黑傘,硬生生把這潑天的雨幕撕開一道口,緩緩朝她走來。
沈宴甯的心砰砰跳起來,在這場磅礴大雨裡聽得一清二楚。
說不清為什麼。她就是笃定這個人是為她而來的。
果然,孟見清行至她面前,揚起嘴角,“小姑娘,我等你這頓飯等了很久了。”
沈宴甯不記得當時自己說了什麼,也不記得情态有多麼窘迫,隻記得帝京城那場遲來的陣雨把兩個不算太熟的人困在了狹窄的屋檐下。
那是一種被命運蓋棺定論過後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