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見清被她這句話問的有片刻失神,目光定格在大理石桌上那株被她細心擺進玻璃瓶的玫瑰上。
他想在某些瞬間他應該也有過猶豫吧。
不然也不會在看到她拒絕賣花女孩時,心一軟替她捎上一株。
隻是......
他的視線轉到那張線條柔軟的側臉上。
她說她出生在江南水鄉,但很奇怪,她身上總帶着幾分北方人的泠冽。這份泠冽令人向往,同時也令人生畏。
“孟見清,你難道不想親眼看到結局嗎?”沈宴甯擡眸看他,她素來都是很懂禮數的人,唯獨此刻,因為他有些失了分寸。
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細軟的黑發散在肩上,看上去乖巧溫順,實則卻倔強得可怕。
孟見清因她這句話愣了一秒。
僅僅這一秒,腦海裡閃過無數個片段,最終的畫面卻定格在她的臉上。
最開始她隻是個無意闖入鏡頭的陌生人,孟見清從沒有把她寫入人生劇本的打算。至于後來......很難說他對她沒有起邪念。
又或者說,正是因為這種邪念作祟,他低下頭,手情不自禁撫上她的臉,吻了上去。
窗外細雨蒙住玻璃,在昏暗燈光照映下,仿若化成碎片,破損卻不掉落。
孟見清并沒有和她糾纏太久,隻是在她唇上輕輕點了一下,“餓不餓?”
這個吻在意料之外,沈宴甯顯然沒他那麼鎮定。對比之下,顯得她更加局促和不安,整個人僵直地坐着,大腦一片空白,連話都說不清楚,“不......不餓。”
孟見清笑了一下,“那就當是陪我。”他起身,替她拿上包,“百月樓新來的廚子,聽說粵菜做得不錯。”
......
那個夜晚其實過得并不平靜。
他們走後,趙西和一人喝完了半瓶紅酒,但他酒量極差,屬于半杯倒類型。當晚又不知道抽了哪門子瘋,逮着他老子罵了一晚上,一直哭鬧半宿。
總結出一句話就是:大少爺不聞不問被扔國外四年,一朝被召回國,覺得面子裡子過不去,心裡憋屈得厲害。
而一邊的梁宵一幸災樂禍拍下他的曆史高光後,甩手掌櫃做得心安理得,大搖大擺帶着華今離開,留下一個初來乍到對帝京城尚不熟悉的席政和一個爛醉如泥的酒鬼。
最後還是席政出于那點微弱的對未來老闆的尊重,把人捎回了家。
那晚被捎回家的還有華今。但梁宵一帶她回家之前,還順便去參加了一場佳士得拍賣會。
拍賣會的壓軸拍品是一件哥倫比亞祖母綠的鑽石絲巾扣,價值百萬,最後一輪競價的時候被梁宵一以翻了近十倍的價格拍下,送給了華今。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這份昂貴的禮物都被她用作書夾夾在法語精讀課本上,以至于每逢陳橙看到都要哭歎一句暴殄天物。
......
孟見清帶她去的是一家粵點茶樓。茶樓采用的是極具嶺南特色的傳統民間住宅,典型的三間兩廊布局,入門起設有門廳,挂廊,往裡走環境典雅清幽。
他們進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店裡客人不多,看上去冷冷清清的。
孟見清轉頭問她是要坐包廂還是散座,沈宴甯回了句都可以,于是他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很快,連通後廚的布簾被掀起。
一個戴着廚師帽的男人走出來,和他打招呼:“您這麼晚還過來?”表情似乎還有些驚訝。
孟見清輕嗯了聲,“有個朋友嘴饞粵菜,你看着做幾道清淡的,不用太多。”
廚師瞄了一眼旁邊的沈宴甯,立馬心領神會:“行,您稍等會,我馬上就去做。您放心,我做的粵菜絕對正宗。”
最後一句話是對沈宴甯說的。
被點名的沈宴甯一愣,微微有些窘迫,不好意思地朝他微笑了一下。擡頭,看到孟見清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她穿的還是趙西和送來的衣服。镂空的後背被空調冷風吹得有些涼,她别了一側頭發到身後,斟酌道:“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
因她一句話就特意從廣州帶了個廚子過來,還送那麼珍貴的物件......
其實他對她完全不用這樣周到。
這份周到隻會讓她更加心猿意馬,往後連告别都會顯得過于扭捏矯情。
“我以為我已經做得夠明顯了。”有點無奈的聲音和着窗外的鳴笛聲一同落入她的耳畔。
沈宴甯猛地一擡頭。
“阿甯,我一直覺得自己算不上什麼好人。”孟見清倒了杯清茶放到她面前,自己則懶散地靠在座椅裡,目光斜斜看着窗外,像是要透過斑駁光影看清内心,“我渴望一個人的時候也會想要把她關在身邊一輩子,但是你不一樣,你還年輕,我不希望僅僅用一段時間就框住你的一生。你足夠優秀,應該有一個輝煌的人生,可我這兒,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他是坦誠的,也是殘忍的。
你恨也好,怨也罷,他就是那樣一個人,同樣也注定有些東西是無法在他身上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