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棋者無意棋局,幾回交鋒後,黑子明顯處于劣勢地位,但他顯然無所謂,随意落下一枚黑棋。
勝負已定。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孟見清漫不經心地把剩餘棋子扔回棋奁,整個人往後一仰,“我輸了。”
對面的孟長沛看看棋盤又看看他,說:“準你悔一次棋。”
“落子無悔,這還是您教我的。”
“難得見你把我的話聽進去。”他朗聲笑笑,話鋒突然一轉,“聽說你這幾天經常讓老唐送一個姑娘?”
孟見清面不改色應下,“林星的學生,之前法國大使離任會上就是她做的随行翻譯,挺聰明一小姑娘。”
“京大的?”孟長沛放下蓋碗,有些詫異,“這個年紀能做這種大型接待會的翻譯倒是有點本事。”
“人挺優秀的,年年拿國獎。”
“是麼?那小姑娘前途不可量啊。”
“那是自然。”孟見清甚至有些驕傲。
“怎麼?你喜歡她?”孟長沛的眼睛裡全是老狐狸的算計。
“這種姑娘誰不喜歡。”孟見清抿了口茶水,繼而輕佻地說,“但人心高氣傲,可未必瞧得上你兒子。”
孟長沛那雙精神抖擻的眼睛像是要在他身上鑿出個洞來,好半晌,才笑笑,“那倒是可惜喽——”
......
華今把午飯地點約在公司附近的一個居酒屋。不遠,出了公司大樓右拐就到了。
下班時沈宴甯被組長叫住談了些事,遲到了一小會兒。
華今把菜單遞給她,“因為怕耽誤你下午上班,所以我擅自作主點了菜,你看看要不要再加一些,我請客。”
兩個女生四個菜已經足夠了,沈宴甯搖搖頭說:“不用了,點多了吃不完。”
華今也沒再堅持。
她們之間還沒有熟到随時随地可以談起來的程度,所以這樣面對面坐着,氣氛一下子就冷淡下來。
沈宴甯放下水杯,想起正事,從包裡掏出鑰匙給她,“一共兩把鑰匙,大的是寝室樓的,小的是我們宿舍的。”
華今道過謝,接過放進貼身包包裡,問起她的近況,“你最近都和孟見清在一塊兒嗎?”
沈宴甯一愣。
算起來她也有兩晚沒回寝室了,這段時間他們倆見面的次數有點兒過于頻繁了。
她點點頭,問:“怎麼了嗎?”
“沒什麼。”華今往碗裡倒了點熱水消毒,“就是想問問你和孟見清在一起的時候有見到梁宵一嗎?”
沈宴甯腦中忽而閃過葉幸的臉,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囫囵說:“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公司。”
也不知道華今信了沒,她聽到一聲嗤笑。
有些刺耳。
她仿佛如鲠在喉,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菜終于上齊,借着吃飯的由頭,話題到此終結。
吃飯時她們聊得也不多,大部分時間都保持沉默。華今很少動筷,隻自顧自喝酒。
她喝酒的動作很好看,抱着酒瓶仰頭猛喝時也不覺得沒教養,反而自帶一股仗劍走天涯的潇灑氣質,總能讓人聯想起港劇裡林青霞喝酒時的經典場景。
所以這樣的人又怎麼會被困住呢?
沈宴甯忍不住問:“你和梁宵一認識很久了?”
“也不久,他是我高中學長。”華今慢慢放下酒瓶,“算起來我和他正兒八經認識還是在大一。”
那天中午,華今喝了不少酒。清酒不烈,但喝多了也是會醉的,她一反常态絮叨,主動提起自己:“那天我朋友酒吧開張,我過去捧場。一進門就看到了他,衆星捧月地坐在人堆裡,想不注意也很難。後來就是酒吧套路,我遊戲輸了,被朋友慫恿去找他要聯系方式。”
“那你有要到嗎?”
“當然。”她勾勾唇角,撩起半邊長發,“比我想象地要輕而易舉。”
隻是如果當時她知道最後的代價會這麼大的話,她打死也不會去要。
華今背倚着隔闆,點了一根煙,袅袅煙霧飄散的瞬間她仿佛看到了十八歲的自己。
張揚明媚,無所畏懼。
她看了眼沈宴甯,好像清醒了幾分,嗓音被煙酒熏過,喑啞着說:“但願你能遇到個好人。”
華今最後是真的喝醉了,起身時還晃了一下。沈宴甯擔心她摔跤,一路扶她出餐廳,在門口替她攔了輛車。
“華今,你是回學校還是哪兒?”
她口齒不清地報了個地址。
沈宴甯不清楚她親友的聯系方式,隻能再三懇求司機一定要把人親自送到目的地。
後來再回想,大概連她自己都不曾想過,僅僅一個舉手之勞,竟能發展出一段長達數年之久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