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孟見川育有一子一女。長子孟躍然将将十六歲,年初被送去了俄羅斯;幺女孟樂知,乳名梓梓,今年還是剛上小學的年紀,在其祖父的“耳濡目染”下養成了早晚看新聞的“愛好”。
窗外潑雨如注,霍閃連天後滾雷聲此起彼伏。孟見清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耳邊是電視機裡女主播的聲音:
“受暴雨天氣影響,我市文岐路至昌北路各路段封地鐵運營暫停,恢複通行時間待定。具體情況如下......”
帝京各大高校都在文歧路上,一旦地鐵暫停勢必會影響今晚返校的學生,而前往惠北西街的地鐵線則必須在昌北路上換乘。
所以對于公司處在兩條地鐵線交彙處的沈宴甯而言,今晚不管回京大還是回惠北西街都是一個麻煩事。
孟見清睜眼,起身踱步到窗邊,漏開一條小縫,啪啪雨聲卷着狂風瞬間澆濕一片窗台。他立馬合上窗,不帶一絲猶豫地提起車鑰匙往外走。
“小叔,外面在下雨你還要出去嗎?”坐在沙發上晃着兩條小短腿的梓梓看他要走的樣子,昂起腦袋,門牙漏着風問他。
孟見清在玄關處挑了把抗風的直柄傘,勾在手上掂了掂,抖傘推門離開時,自雨中飄來一句話:
“小叔去接個倒黴蛋。”
孟見吟下樓時未見他的身影,便問起獨自在客廳的梓梓:“你小叔人呢?”
梓梓尚處在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的年紀,聽到問話,轉過頭天真地回答她:“小叔說他去接一個倒黴蛋了。”
孟見吟:“......”
*
沈宴甯已經在電腦前坐了足足十二個小時了。這個點,辦公室裡的人陸陸續續走得差不多了,同組的女生問她要不要搭個便車,“看新聞說今晚地鐵好像要停運,你要不跟我一塊走?回去弄得了,要不然待會兒沒地鐵了。”
沈宴甯婉拒了對方的好意,一是手裡的活加緊幹也就半小時,她不想一拖再拖;再者是那女生住的地和她并不順路,這種雨天,她并不想要麻煩人家繞路送自己。在一些人情世故上,她是個挺固執的人,極度不願意欠别人人情。
所以遇到棘手的情況,她甯願倒黴自己也不願麻煩别人。在她的人生信條裡始終保持着車到山前必有路的心态。
隻是一個再獨立再膽大的女生在面對深夜空蕩的辦公室和窗外時不時閃現的雷聲時也是會露怯的。尤其是在窗邊花瓶吹倒碎地的瞬間,她已經将小時候看過的一系列柯南雨夜殺人案聯想了一遍。
那種心驚的感覺提示着她:原來她也是會害怕的。
沈宴甯在看清窗下一地碎瓷片後松了長長一口氣,笑罵自己大驚小怪,起身去關窗。
除了外面的雨聲,整個辦公室裡靜悄悄的。窗戶鎖扣落下的一刻,她恍惚覺得頭頂的白織燈閃了一下。
這種環境下,人的聽覺也總是格外的敏感,一點細微的聲音都會被放大,窗外毫無規律的雨聲,腳底闆與地面的摩擦聲......以及懸疑劇裡被害人出事前,閃爍的燈光和滋滋電流聲全部充斥着整個大腦,讓她心生不安。
沈宴甯暗自攥緊了手,深呼一口氣,故作鎮定地往自己工位走。
突然,頭頂的白織燈再次閃了一下,這一次比前一次持續時間更久,閃的頻率更快更多,她腳下速度也不自覺加快。
“砰——”
“刺啦——”
窗外閃電霹靂響起的同時,整個辦公室陷入一片漆黑。沈宴甯吓得癱坐在地上,後背硬生生沁出一層冷汗,驚恐地在黑暗中大口喘着氣,警惕地環顧四周。
好在除了沒有光源外,一切都還在可控範圍内。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消除心中恐懼。突然斷電極大可能是因為雷雨天氣導緻的電路短路,而當下更重要的是電腦不到5%的電量能不能堅持到将辛苦一下午的文檔保存起來。
果不其然,她摸黑挪到工位時,電腦顯示屏上“正在關機”四個大字在這個時候顯得更像一個落進下石的渣男,甚至沒來得及給她反應的機會屏幕就徹底熄滅在無盡黑暗中。
一同湮滅的還有她那根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于是這一刻,哪怕明知手裡有備份的情況下,她依然還是很沒出息地哭出了聲。
是那種放肆的,毫不克制的,沒有一點禮數的哭泣,一聲蓋過一聲澆滅在這場暴雨裡,無人知曉。
哭到最後沈宴甯已經不知道是為今晚遭遇的起伏跌宕哭泣還是為多年來的委屈不幹哭泣,亦或是為那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人哭泣......
總之孟見清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她這副哭到不能自已的模樣,以至于連他走過來都沒發覺,隻不過他眼下處境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
淡藍色的襯衫幾乎全濕,袖子看着能擰出水來,一頭短發被淋了個落湯,水漬沿着下颌線無聲滴落。
他站在她工位旁,居高臨下的上位者口吻,在這個漆黑密閉的空間裡猛然抖起一陣激靈——
“沈宴甯,你居然還有力氣在這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