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百不依不饒地追問:“可以告訴我,當年我死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那晚你去哪了?為什麼會指控我?”
“……”
俞囚将自己埋得更深了。
就像縮頭烏龜一樣。
二人之間也因為這樣縮短了距離。
正互相依靠時,俞囚猛地想起什麼,突然起身,往後挪了幾步。
百百疑惑地看着他。
俞囚虛攏着身體,尴尬道:“可以等下次嗎?下次再說。”
百百也不強迫他,隻站起身來,想要去拉他。
但俞囚在原地靜止半天,也沒去牽百百的手,他道:“師姐,我自己可以起來,你能去那邊等我一下嗎?”
百百想了想,點頭:“好吧。”
俞囚見她要離開,又急了。
“可以别走遠嗎?”
“沒問題沒問題。”
……
等百百走遠,俞囚隻能難受地摸下去。
剛剛産生的幻覺,是一種叫“語霧”的妖物,它會窺探人的記憶,進而産生恐懼與美好交雜的幻境,讓人甘願自己死去。
他着了它的道。
平時不會如此,隻是因為現在情況特殊。
李幸丸是魔,她說她自己是天魔,奉命來收回魔根,所以要幫自己剔除魔根。
但她很不靠譜,早在母親身邊,俞囚就見過李幸丸了。
但直到母親死亡,魔根也沒被剔出來。
足以見得有多不靠譜。
這次也是,剛劃開脊柱外的皮膚,她就消失不見。
衣料被血水沾濕,皺巴巴地貼在背後。
很疼。
但他已經習慣疼痛。
隻要魔根剔除,他便不必忍受這種折磨。
如此希冀着。
結束後,他在旁邊河水中清洗了一下。
等柳百百在看見俞囚時,他身上已經幹幹淨淨,沒有血水和污濁。
百百也把手簡單止了下血。
二人向營地走去。
……
平安無事一夜後,第二天,關星河領着衆人往高處走。
入口被封,但瞿白子在山上重新開了個緊急出口,他們的目的地就是那。
剩下的人也零零散散地被發現,加入進來。
其中就有季切他們。
姬内、謝弋和孟栖都與柳百百一起走,隻是這次百百身旁還多了個俞囚。
謝弋陰恻恻地笑他:“俞師弟,怎麼沒去找溫師兄,你不是他師弟嗎?”
俞囚沒理他。
謝弋也不管,就這麼繼續嗆他。
姬内與孟栖,兩人同齡,又都是女生,很快就聊在一起去了。
百百看着四人,不知為何很欣慰,忍不住揚起嘴角。
“柳百百。”姬内叫她,“你幹嘛笑得這麼惡心,跟我母親一樣。”
“噗哈哈哈……”旁邊的人都笑了,連俞囚都勾起嘴角。
百百收回笑,白了她一眼,跟上關星河。
踏着半人高的雜草叢,有了關星河和一衆領頭師兄的護法,一行人很快走上了山腰。
山腰處有個平地,旁邊的懸崖峭壁顯得很恐怖,但其實海拔并不高。
到達目的地後,關星河捏訣傳信,然後靜待瞿白子為他們開門。
百百站在隊伍後面,離懸崖很近。
她正等待着,突然聽見耳邊有聲音。
百百,過來……
她轉頭。
媽媽在看她。
快來啊百百……快到媽媽這邊來。
百百看了她一眼,又把頭轉回去,目視前方,一動不動。
媽媽對不起你,百百,來快來,你是最棒……
你是最棒的孩子!!最棒的最棒的最棒的最棒的最棒的最棒的最棒的最棒的最棒的最棒的最棒的最棒的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最棒的孩子啊————!!!!!
這麼虛假的幻境誰會信啊。
媽媽要死了,你不來救我嗎?
百百轉頭,隻見那“人”在懸崖上搖搖欲墜,将落未落。
百百不說話。
媽媽殺了我的第二個孩子哦,對不起,是媽媽一直以來忽視了你,對不起,媽媽也是第一次做母親。
幹什麼呀,說的好像誰不是第一次當孩子的。
媽媽隻有你了……
所以生我下來時,是否對我抱有希望呢?
“人”跳了下去。
百百忍不住往前移了一小步。
“柳百百————!!!”
“師姐!!!——”
耳邊風聲呼嘯而過。
還沒來得及反應,巨大的下墜落差感就從全身各處激起傳過來。
腎上腺素急劇飙升,與身體本能産生的熱相反的,是冷空氣沖擊導緻的皮膚表面溫度驟降。
天空在眼前拉遠。
這麼掉下去,肯定要摔個粉碎吧。
百百這樣想着,眼前的湛藍天空組成的畫布上,突然多處一個黑點。
“師姐——!!”
俞囚跟着跳下來了。
瘋了嗎?!!這是什麼小事嗎??會死的啊!!
百百被風灌得說不出話,眼睛酸澀,感覺自己也想哭了,但眼淚一定會立刻被吹散的。
在這樣下落的勢頭中,有東西聚而不散。
是落雲。
黑色的雲接住她,也接住他。
直至兩人落在懸崖底的河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