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些天才也和她站在同一條賽道上,佳雨或許就不是沖到終點的人了。她是少了很多競争對手才拿到冠軍,不必持寵而傲。
陸尋光卻不贊同她的說法。
“可這并不影響你出衆的成績。”
“别人的努力又不會阻礙你的付出。我并不認為他們犧牲掉正常的課程時間去打比賽、解奧數題的時候,會比你在課堂上專心緻志地鑽研高貴。即便冠軍有很多個,你也站到了和他們一樣高的頒獎台。”
很少聽他說這麼多話,佳雨愣了又愣,半晌才反應過來。
“哇。”她先是感慨。
陸尋光卻對她的反應感到奇怪和緊張:“你哇什麼?”
“沒人和我說過這樣的話。”
她從小成績就不錯,也因為這顆聰明腦袋俘獲過不少老師、家長和同學。
齊佳雨這個名字好像天生就帶着一種奇妙能力,因為她永遠都隻會出現在榜首,從來沒有失誤過。于是人們自然而然地将刻闆印象繼續加深,認為她就該這樣,永遠這樣,像寫好了程序的機器人,卷面成績已經鎖定,絕無意外。
但其實根本不是,高三的時候她也經常在深夜裡崩潰,在大家都埋頭刷刷做題的晚自習裡無聲地流淚,然後靜靜地擦幹,裝作沒事。
陸尋光第一次見她這樣沉靜的表情,此刻他不再需要躲在母親親昵的關心後面去偷窺她的神色,于是能夠清晰地捕捉到她似有若無的落寞。
他想,齊佳雨是驕傲的。所以即便觸及到她脆弱的一角,也仍然不會在他人面前完全展露自己的弱态。
半個小時前他還在為她口中的“生人”而感到愠惱,可是在這月色蒼白的當下,他并不為這個“他人”而感到傷心。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或者不想被别人發現的角落。
他能夠站在這個洞穴的入口,得知她有這樣一道傷疤,也算是很幸運的事了。
陸尋光說:“那現在我說了。”
他望向齊佳雨的時候,對方也剛好擡起眼。
“不就有人和你說了嗎?”
嘩——
猛然一陣風刮來,搖得茂密的樹叢抖落幾分碎葉,細細的蟬鳴戛然而止,她卡在耳後的碎發也跟着亂了,視線被遮掩住的幾秒鐘裡,齊佳雨好像看到了星星。
發絲自然垂落以後,她才慢半拍地發覺。
哦,不是。
那是陸尋光的眼睛。
齊佳雨被迷住了,撐在廊面的手掌用力,将身體往前傾,向這光源靠近。
陸尋光猝不及防,和她的呼吸相撞。
還沒搞清楚這人又搞什麼鬼,就看到她伸出了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
不到一秒,視線就恢複了。
他用目光詢問原因,齊佳雨裝傻充愣:“突然想抓螢火蟲。”
他無語。
“我的眼睛是螢火蟲嗎?”
“所以我不是放開了嗎?”
“你不覺得有時候你做的一些事真的很不合常理嗎?”
“比如?”
“比如……”
陸尋光不想再提起關于那晚畫室發生的一切。
見他頓住,齊佳雨福至心靈,問道:“你想不想再給我當模特啊?”
“你又想幹什麼?”
“畫畫啊。”
她坦誠得讓人挑不出錯處,好像逃避,就顯得他一門心思撲在歪路上。
陸尋光便想起:“之前的畫好了?”
佳雨張張嘴,“忘記了。”
“齊佳雨……”
“别生氣嘛。”她伸手拍拍他的胸口,“會畫完的。”
“那麼珍貴的素材,我一定不會半途而廢的。”
陸尋光無語凝噎,要素過多,不知道該從哪裡批評她好。
想的太久,竟然也忘了将她放在自己胸口的手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