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我啊?”
他不說話了。
齊佳雨故作委屈:“幹嘛老是罵人?”
“……”
他不回答,齊佳雨就換了個話題。
“你就隻想對我說恭喜嗎?”
從庭院的這頭繞到那頭,傭人端着托盤站在庭下,留心着他們移動的方向。陸尋光颔首走過去,她便将托盤輕輕地放在兩個軟墊中間的小桌上後離開了。
夏夜晚風來急,樹影搖曳,晃得燈光分散,似剪影般變幻無窮。
齊佳雨跟着他坐下,看他喝了口冰鎮梅湯,才聽見他答:“那我還要說什麼?”
“還要誇我啊。”她眨眨眼,“比如,哇佳雨你好厲害啊,佳雨你怎麼這麼聰明,如果我有一個像你一樣的腦子就好了。”
陸尋光盯着她浮誇的表情,幽幽重複:“如果我有一個像你一樣的腦子就好了。”
“……”
齊佳雨感覺這又是一句罵人的話,但是她沒有證據。
她隻能說:“不管怎樣,你輕飄飄的一句恭喜,也太冷淡了。好像我們不熟似的。”
也不知道是誰剛才還說自己是生人,她能理解。
原來不能理解。
他收回視線,看向别處。
佳雨咬着吸管,被酸甜的梅子汁凍得牙齒打顫。
“那你教一下。”
“嗯?”
“怎樣恭喜你才算熟?”他問,“你的朋友都是怎麼祝賀你的?”
“你真的要學?”
“……”陸尋光心頭湧上一種不好的預感,但是他不知道這樣簡單的一件事情能生出怎樣的不測,于是猶豫半秒,還是點了下頭。
齊佳雨放下杯子,攥住了他的手。
他心髒猛地一跳。
少女纖若無骨的手心還殘存着剛才握緊杯壁時的冷感,摹地觸碰到溫熱的肌膚和跳動的脈搏,那感覺簡直像冬日無意落下的一顆雪飄入了領子裡。
他想,是因為凍人。
陸尋光皺着眉頭問她幹什麼。
下一秒,齊佳雨把另一隻手疊上他的手背。兩隻手緊緊地包裹住他的手掌,虔誠地摩挲起來。
“你可以這樣做,然後說讓我好好摸摸高考數學滿分的手……”
“摸”這個詞就好像是他的違禁詞,陸尋光忍了又忍,才控制住自己沒有騰地站起來,甩開她的手。
“摸了成績也不是我的。”他道,“我為什麼要摸?”
齊佳雨見他臉色不霁,知道是又冒犯到他了,但還是又摸了他兩把,才把手松開。
她很無辜:“我朋友就是這樣恭喜我的啊,我隻能這樣教你了。”
陸尋光沒說話。
過了半晌,不知道他是想通了,還是覺得這樣的恭喜方式難以接受,竟然生硬地憋出一段誇獎來。
“……數學考滿分,确實是很艱難的事情。放在全市,甚至全省全國,都不一定能出幾個這樣的考生。如果我是你的朋友或者家人,我也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佳雨盯着他的眼睛,挑他的語病。
“你就是我的朋友啊。”
他迎着她的視線,沉默。
被她踹了一腳的地方被她親手貼上創可貼,關于她的無禮、野蠻、不講道理,好像就變得可以原諒了。
“你為我感到驕傲嗎?”她問。
“當然。”
陸尋光不會吝啬這樣的誇獎,因為她确實有這樣的資格。
答得太迅速簡短,他怕齊佳雨又不滿意,快速地補充:“你真的很了不起……”
她愣了一下,笑出聲了。
沒見過這麼别扭的。
玩笑開夠了,佳雨累了。
她晃晃腿,看天空,對他的話不做點評。隻說:“或許是吧。但其實山外有山,像我們學校就有很多比我厲害的人,他們不需要參加高考,可以通過競賽的方式入學。”
那種在數學上面的天賦,可不是簡單的一張全國一卷可以概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