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琮昀眸中倏地騰起怒火:“你硬要留在王府,你去招惹李憑如,你救下身份危險的婢女,甚至今晚你去救李嗣……有哪一件是為了我嗎?”
“你說得對!我的目的達到了,你沒有利用價值了……咱們的逢場作戲到此為止!”
馬車内,兩人怒目而視,說不清誰的臉色更難看些。
“王爺……”東叔聽到争吵,低低喚了一聲:“巡防營的人來了,您要見嗎?”
“來的何人?”車簾掀起一角。
“……第三衛副統領,沈宗吾。”
嶽明明透過簾角,瞥見前方列了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兵,為首年輕人銀盔銀甲,氣宇軒昂,整個人猶如出鞘利劍,在人群中格外出挑。
嶽明明還想細看,車簾卻猛地墜下,珠貝搖曳,叮鈴作響,趙琮昀冰冷的聲音混在其中:“不見!回府!”
不知何故,嶽明明覺得見到這個人後,趙琮昀好像更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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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嶽明明看都沒看趙琮昀,徑直回了屋子。
蒙着被子在床上躺了片刻,門外響起杏兒細弱的聲音:“娘子,聽說您剛剛掉進湖裡了,奴婢準備了熱水,您起身沐浴吧,免得着了涼。”
嶽明明一骨碌爬起來,她此刻太需要一個熱水澡了!
水汽氤氲,花香缭繞,泡在浴桶中的嶽明明,被刺客吓跑的三魂七魄總算歸了位。
她對一旁添水的杏兒感激道:“還是你對我好!你都不知道我今晚經曆了什麼!差點被趙……你們王爺和東叔害死!”
杏兒莞爾一笑:“娘子不知道,這熱湯就是東叔讓我給您準備的。”
她又從衣袖中拿出一隻精緻的瓷瓶:“還有這個,東叔也讓我交給您,他說您臉上被劍氣傷到了,塗這個不會留疤。”
嶽明明愣了一下:“……想不到,東叔還挺細心。”
她其實明白,自己怎麼說也是趙琮昀的妾室,準備熱水、藥膏這些後宅瑣事,若不是趙琮昀授意,東叔一個外男,怎麼敢逾越安排……
“那您消氣了沒?”杏兒笑問。
嶽明明哼道:“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我才沒那麼便宜。”
嘴上雖然這麼說,可攢起來的一腔怒意,還是慢慢蒸化殆盡了。
泡在熱水裡,嶽明明頭腦反倒逐漸冷靜下來,她招呼杏兒道:“我不習慣别人伺候,你去休息吧,水我自己來添。”
杏兒低低應了一聲,将瓷瓶交到嶽明明手上,識趣地出去了。
嶽明明攥着瓷瓶,心頭微微軟了一下。
想到那位不停置自己于死地的“親爹”,跟他相比,趙琮昀隻是利用她而已,她又有什麼立場去責怪他呢?
他生長在帝王家,無論朝堂之上,還是家宅之中,滿心滿眼都是算計,自己居然向這樣的人索要一份無緣無故的信任……
的确如他所說,是她天真了。
她不該奢求趙琮昀理所應當的保護,哪怕合作,她也需要證明自己有價值,值得他費心照顧一下。
嶽明明懊惱地拍拍腦門,怎麼穿越到古代,連思維都跟着封建起來了……她是要做大俠的獨立女性,可不是真的柔弱妾室!
痛定思痛,嶽明明覺得有必要改變一下混吃等死的鹹魚狀态。
她需要做點什麼,自保的同時,将來再跟趙琮昀談條件,也能更有底氣。
想到此處,她忽然問道:“系統,我的飛檐走壁和行雲掌,剛才危機時刻,為什麼發揮不出來呢?”
“雖然您已經‘學會’技能,但如果不熟悉操作,實戰中很可能無法應用。”
嶽明明懂了,就像鍵盤、手柄上的連招配合,如果記不住按鍵順序,到了 boss 面前也是白搭。
她埋頭鑽入水中,不管臉上火辣辣的刺痛,心裡逐漸浮出一個清晰的目标——
她要開始認真地學功夫了!
想到有一天,當她威風凜凜地放出大招,趙琮昀、李憑如還有她父親臉上的表情……嶽明明彎起唇角,在水底笑得冒了個泡。
*
趙琮昀匆匆換了身衣裳,就趕去提審兩名刺客。
時間緊迫,若等對方有所察覺,他們便失了先機,今晚這場大戲才是真的白演了!
兩場審訊下來,東方天色已見白。
幸而這一夜收獲不少,嶽明明父親派去的刺客經不住用刑,很快就全撂了,倒是那位目的不明的老者,脾氣硬得很,什麼都不肯說。
東叔見趙琮昀一臉疲憊神色,勸道:“待會兒還要上朝,今日朝堂上恐怕又是一場惡戰,您去休息吧!”
趙琮昀揉着酸澀的眼眶,自嘲道:“是有些累……這麼沒完沒了地演戲,演到我自己都快不知是真是假了。”
東叔低低歎氣:“不過這幾日的籌劃,總算沒白費……您放心,那老人我們再想辦法,總能撬出些東西。”
趙琮昀:“此事不急,待抓住年輕的再說……我總覺得這老人不簡單。”
東叔點頭,又猶豫道:“嶽家娘子那邊,您此番試探出多少?”
趙琮昀眸光閃爍了一下:“她父親的确要殺她滅口,她也不會任何功夫,連最基本的躲避都做不到……如果不是演的,倒是沒說謊。”
“這麼說……您相信她了?”
趙琮昀不答,擡起幽深的眸子,反問道:“你為何一直願意相信她?她說話做事,完全看不出目的……”
東叔微微一笑:“您一直在京城,身邊個頂個都是聰明人,說話、做事皆有目的,像嶽娘子這樣胡鬧的,您反倒看不懂了。”
“屬下卻想起早年間在山裡獵兔子的經曆……被圍捕的兔子,很容易驚吓過頭,連洞在哪裡都忘了,漫山遍野地胡跑,你根本瞧不出它要去哪兒……甚至有的一頭撞在樹上。屬下認為,有時候守株待兔,反倒比猜它的心思來得容易。”
趙琮昀若有所思:“你要我……靜觀其變?”
他垂眸緩緩道:“可萬一她不是兔子,而是條凍僵的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