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深林裡面走,霧氣越重,最後連身邊的那些樹都快要看不清。
辜行煊覺得很不對勁,這裡的一切都不對勁,他剛想要叫住前面還在走的謝聲野,忽然被發覺的一個細節卻叫他身體一僵。
謝聲野垂下來的那隻右手的小拇指上,綁了紅線。
剛剛的一切在瞬間就開始清晰起來,為什麼遇到謝聲野的時候他一言不發,隻帶着自己往前走,甚至連箐姐都隻字不提一下。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謝聲野,那麼現在站在距離他不到半米遠的人是誰?
這件事越想越後怕,恐懼順着脊背爬滿全身,蛆蟲一樣的黏附上他的骨髓。
被綁在小拇指上的那根紅線,豔的像剛剛落在他皮膚上的由鴉羽變成的血。
辜行煊的左手的小拇指突然一抽,就像是同樣被人綁了無法看見的線,在剛剛的時候另一頭的人小幅度的輕輕拽了一下。
微微發痛。
“怎麼了?”前面那張他熟悉的面孔忽然轉了過來,褐色的眸子沉沉的望着他,一眨不眨的,“為什麼不走了?”
辜行煊一咽口水,垂着的手微微發着顫。明明是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可辜行煊就是覺得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人鬼氣森森,無比的叫人心驚肉跳。
不能打草驚蛇,至少對面這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現在沒有任何威脅到他的行動。辜行煊的指甲掐進肉裡,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沒什……”
那個麼字還沒有說出口,一張煞白的鬼臉就猝不及防的出現在他面前。眼睛往外突着,因為嘴裡滿含了一口鮮血的緣故,兩排白色的貝齒也被染成紅色。
他咧着嘴笑着,聲音愉悅,清脆的壓入他的耳腔中。
“我找到你了喽,哥~哥~”
小孩的臉在他面前晃動着,他的身體卻一片血肉模糊。腸子捆着他的腰腹,讓他倒吊在樹上,胸腔更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原本該存放心髒的地方,大喇喇的留下了一個血洞,而他滿身都是布滿腥味的血。
辜行煊心髒驟停,這幅場景帶來的震顫感太過強烈,猶如胸口上被壓上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壓的他喘不過氣。
小孩卻還是無所謂的咯咯咯的笑着,似乎還是覺得這一場遊戲不夠過瘾,提出了一個更過分的要求。
“哥哥留下來和我一起吧,變得和我一樣,永遠留在這裡和我玩遊戲。”
辜行煊當即艹了一聲,手又比腦子快了一步,用力拍了一下那個倒吊小孩的頭,小孩由于慣性力像秋千一樣蕩了幾下。
就是這幾下的時間裡,辜行煊顧不得其他快步的轉身就往回跑,可每過3分鐘,他都一定會跑回到這裡。
“謝聲野”站在那個倒吊小孩的旁邊,依舊幽幽的重複着他最後說的一句話:“怎麼了?為什麼不走了呢?”
那個渾身是血的小孩也是幽幽的看着他,在每次他回到這裡的時候,就會開始唱他之前聽到過的那首歌——《丢手絹》。
在他第三次回到原點的時候,那個小孩恰好唱到了“輕輕的放在小朋友的後邊。”
下一秒,一隻從天而降的血淋淋的手落到了他腳邊。
辜行煊又驚又懼,懼是因為人在陌生環境中對突如其來的事物有天然的害怕本能,驚是因為那隻手本身。
這是一隻很白很長的手,除開小拇指的剩下四根手指上,都綁上了绯紅的長線,把手稱的更加好看。
一隻他在熟悉不過的手,而此時被生生從手腕處截斷,然後就這樣大喇喇血淋淋的落到了他的眼前。
心底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仿佛就要破土而出,将破土——
辜行煊突然感受到一陣莫名的不爽,沒有明确的原因,但他就是非常非常的不爽。
“想玩丢手絹是嗎?”他舌尖頂過口腔内壁,眼神在一瞬間陰鸷下來,聲音冷的像是會掉出冰碴子一樣。
“可以。”辜行煊手腕骨動了動,發出咔咔的響聲,他握起了地上撿來的一根粗壯的樹枝,“我留下來陪你玩。”
心底的恐懼被另一種更強大的情緒完全的覆蓋過。連辜行煊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剛剛那一瞬間的神情,和之前謝聲野的出奇的重合上。
又或者說,那一瞬間,他更像前世那個随時都會亂來的陰狠帝王。
倒吊的小孩愣住,突出的雙目有些不可置信。大概是感知到了危險的逼近,他有些手忙腳亂的拽了拽綁住自己的那根血淋淋的腸子,企圖逃離。
可惜晚了一步,他下一秒就被辜行煊壓住了天靈蓋,對方手勁出奇的大,壓的他不上不下。
鬼小孩心一急,竟然張開嘴咬了辜行煊的手指一口。
咔。
骨頭斷裂的聲音。
辜行煊的指骨和鬼小孩的頭骨在一瞬之間,同時斷裂了!
四周的霧氣開始消散,他面前的一切都化作萬千齑粉,煙消雲散。最後露出來的,已經不再是一片鬼氣森森的猶如牢籠般的森林。
霧氣完全散去之後,展現在他面前的,是曾經出現在他夢裡的那片海棠花海。
這裡一眼看不到邊,那些海棠花樹的背後,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山頂還存着積雪,風浪卷起山上終年常青的松濤,海拔稍高的地方,薄雲浮在海棠花上。
這比他夢裡見過的,要更加具體和清晰。
他又聽見了那陣響徹天地的長鳴鐘聲,仿佛敲上他的靈魂。
鐘聲落下的那一瞬,高遠而蔚藍的天空上,掠過幾隻青藍色的鳥,是他從沒見過的飛禽種類。
“你站這幹嘛?怎麼?當守山獸啊。快走了,還上不上去了,待會趕不上晚飯了。”
這聲音曾在夢裡呵斥過他,一句“你想過做這一切的時候,他會死嗎?”讓辜行煊曾經就覺得耳熟,現在在這裡再次出現,他幾乎是聞言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