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閃一閃的煙火照亮了黎蓁的眼睛，她調轉筆尖，從尾部看，看見一個塗鴉的笑臉。

看到那個笑臉的同時，黎蓁腦海中記起一個挂着淺笑的少女，沒忍住也勾了勾唇角。

她拿出本子，閉上眼睛，想到方才炫目的煙火。

再睜眼時，她的右手已經握緊手中的鉛筆，在方才本子上那道深深的痕迹上小心地畫着什麼。

借着月光，垂着眼睫，小心翼翼地勾勒。

與此同時，煙攸甯的家中。

她的手指搭在木門上，胸口因為憤怒不斷起伏，氣得有些喘不過氣。

可恨的是，再這樣令人氣憤的時候，煙攸甯竟發覺自己的臉頰在不斷發燙。

那女人烏黑的長發披散着，戴着一副成熟有氣質的金絲細邊眼鏡，藏在黑色襯衫下白皙的手臂，被西裝褲包裹着的修長雙腿。

雖然很可恥，不過煙攸甯确實被美色蠱惑了。

令人難以忘懷的美貌，與那讨人厭的話語，煙攸甯對人的評價總是矛盾且愛恨交織，或許這就是人生，愛得不夠清晰，恨得又不夠徹底。

她懊惱地攢拳，錘了面前的木門。

咚的一聲，震得煙攸甯手心發麻。她憤憤地甩了甩手腕，回到洗手間，将那件黑色外套放進洗衣機。

滴嘟的電流音混雜着煙花的爆炸聲，在煙攸甯耳邊響起。

煙攸甯将自己推到窗邊，仰頭，看着炫目的煙火在眼前炸開，碎成一團團火光往下墜落，像是給天空放了一場人工雨。

看着這聲勢浩大的雨，煙攸甯拿起被放在膝蓋上的紙包，咬了一口鮮花餅。

柔軟的餅皮，最外面的那一層更是格外酥脆，還帶有幾分溫度。甜絲絲的餡入口，如煙攸甯所想的那樣，的确是溫暖且香甜。

“果然，太甜了。”她小聲嘟囔着，眼睛盯着窗外。

嘴上雖然是這樣說着，身體卻還是誠實地又咬了一口

不知不覺間，煙攸甯已經将一整個餅都吃了下去，她用紙巾擦了擦嘴，拉上窗簾，收拾好自己以後躺回床上。

黎蓁，她腦海中再次想到那個女人的名字。

那張被煙火照亮的絕世容顔，清澈透明的眼淚從那雙深棕色的眸子裡滑落，像反射在海面上的星辰。

她粉色的唇微張着，喊出自己的名字。

煙攸甯。

嗓音溫軟，輕輕的，卻像是小行星撞擊在煙攸甯心上。

從沒有人能将煙攸甯的名字喊得這樣缱绻纏綿，像隻沒完沒了來擾人的小鈎子，在煙攸甯心頭勾着她。

濃密纖長的睫毛，眼淚往下落的時候經過右眼下的那點淚痣，一直滑到下颚......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煙攸甯翻了個身，試圖把黎蓁從腦海裡甩出去。

她的房間連接着陽台，那件黑色外套被挂在最角落的位置，煙攸甯把自己的衣服和它隔開很遠，故意留它孤零零地随風擺動。

煙攸甯看見那條黑色外套，最上方的扣子早已無影無蹤，隻留下一小截線頭。煙攸甯記得這個款式的紐扣被自己壓在儲藏室下數上第三排，左數右第四個箱子裡。

也不一定，或許是左數右的第七個，或是第九個箱子。

煙攸甯猛地直起身子，坐了起來，有些絕望地想：太可惡了，完全睡不着，一點困意也沒有！

她懊惱地揉亂自己的頭發，終于作出決定，爬起床，準備先将扣子找到再說。

煙攸甯披上毛衣，打開儲藏室的燈。

這裡放着煙攸甯幾乎所有東西，大大小小的箱子按照她喜歡的方式收納，或許隻有煙攸甯本人知道每樣東西都放在哪裡——當然，連她本人都不知道也不一定。

她根據自己的記憶數着箱子的位置，先找到了左數右第四個，放在自己的腿上打開。

裡面裝着幾件貼身的衣服，以及幾雙邊緣被磨破了的舞蹈鞋。

鞋子雖然已經破了，卻依然十分幹淨整潔，看得出它的主人很愛惜它。

煙攸甯暗處其中一雙磨損程度最高的，将它捧在手心。

那是她收到的第一雙舞蹈鞋，是她媽媽買給她的生日禮物。

彼時煙攸甯年紀尚小，鞋子也是小小的兩隻，如今在她手心小心翼翼地縮着，像是因為被突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下，有些局促不安。

她曾經踩着這雙舞鞋，接受過衆人的掌聲，在無數燈光下鞠躬，迎接自己期待的每一天。

煙攸甯無聲息地歎了口氣，将舞鞋連同箱子一起，收到最下層自己看不見的地方，繼續找紐扣。

終于在整排箱子都被煙攸甯拿出來看過以後，總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枚紐扣。

她将合适的紐扣拿到床頭，看了一眼在風中搖晃的黑色外套，最終還是決定在外套風幹以後再進行縫補，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隻是簡單找了一下東西的功夫，煙攸甯的背後已經生出一層薄汗。

箱子本身并不沉重，隻是煙攸甯沒有什麼力氣，因此才格外艱難。

疲憊席卷了煙攸甯全身，她終于将那個女人抛之腦後，沉沉地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