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電話以後,黎蓁有些怔愣地看着漆黑的屏幕,隻覺得心裡悶悶的。
謝初弦從房間探了個腦袋出來,小心地問道:“蓁蓁姐姐,你打完電話了嗎?”
黎蓁點了點頭,伸手撥開額前的碎發,揉了揉眉心。
方才那些是她一直以來的真心話,可即便真的有這樣一個機會傾訴,黎蓁并不覺得如釋重負,反而湧上難以言喻的疲倦。
嘴上說得再狠心,黎蓁終歸不是能夠輕易拿放的人,會被感情掣肘。
她放下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突然沒來由地對自己生出幾分厭惡。
謝初弦看她面色不佳,道:“你沒事吧?”
黎蓁輕歎了口氣:“沒事。早上想吃什麼?”
謝初弦的大腦屬于單線處理模式,霎時被轉移了注意力。
她笑盈盈地掰着指頭,向黎蓁撒嬌似地說:“想吃你做的小馄饨了。”
黎蓁第一次做飯就是選擇做了小馄饨,第一回嘗試總是不知分寸,手一滑險些倒了半瓶醋進去,給腆着臉來蹭飯的謝初弦酸得夠嗆。
後來她不信邪,就是盯着着一個做,終于調出了合适自己的味道。
黎蓁在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上總是有些過分執着,極力追求一個好的結局。
那是因為她總以為自己在大事上很難有完全屬于自己的主見,隻好在能決定的地方嘗試,盡量做到自己想要的模樣。
在謝初弦又一次吃到黎蓁做的馄饨時,其實有些猶豫。可就在她視死如歸般拿起勺子往嘴裡送的時候,舌頭險些沒有鮮掉,就連馄饨湯都喝得一幹二淨,連聲稱贊黎蓁是馄饨之王。
看着謝初弦的笑顔,黎蓁的表情仍是淡淡的,隻應了聲“好”。
謝初弦當即蹦蹦跳跳進了廚房,跑去剁餡了。黎蓁的腳步仍停在原地,似乎在想寫什麼。
左思右想,她最終還是順應本心,給人發去消息:
-我好像聽到它說話了,說自己确實感到榮幸
對面的人很快發來回複:
-這也是你的特異功能?
黎蓁的嘴角微微勾起,手指翻飛着打字:
-應該說是心靈感應吧
-早上吃馄饨麼?包多了,吃不完
這回對面的人隔了很久還是沒有回複,黎蓁沒有放下手機,雙眼緊緊盯着泛光的屏幕。
終于,她等到了自己想要的回應。
-好。
-什麼心靈感應的,不要總騙我玩
-不要狡辯。
謝初弦回頭看了她:“你在看什麼?怎麼這麼開心。”
黎蓁強壓嘴角,面上神色不顯:“沒有。”
嘴上這樣說,手底下飛快打字:
-好吧,我确實騙了你
-不是包多了,是想和你一起吃
這段話對黎蓁來說還是太過大膽,發完以後她立馬按了息屏。
手機屏幕很快灰暗下去,看着漆黑一片的屏幕重新亮了起來,黎蓁的手緊了緊。
新消息并不會直接在屏幕上顯示内容,需要主人先解鎖密碼。黎蓁手指輕顫,猶豫再三,還是選擇關上手機,将它塞進口袋裡。
她加快腳步,幾乎是飛奔進的廚房,掰了一小塊姜下來削皮。
口袋裡的手機震了震,黎蓁知道那是新消息提示,手下的動作一時頓住,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來,繼續做自己的事。
黎蓁眉眼低垂着,削皮刀上鋒利的那面反光,照在她的鏡片上。
她略微失神,隻覺得手指一痛。
“蓁蓁,你流血了!”謝初弦在一旁驚呼了一聲,伸手上來要拉麗珍,被她不着痕迹地躲了過去。
黎蓁打開水龍頭,一面用冷水沖洗,一面道:“沒事。”
殷紅的血迹被流水沖去,黎蓁從包裡拿出碘酒與創口貼,給自己包紮好。
看着那包裹手指的白色創口貼,黎蓁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她為了給煙攸甯提供萬全的保障,準備的一大堆東西,最後一點都沒給人用上,反而使到了自己身上。
這是好事,黎蓁想,至少受傷的人不是她。
謝初弦雖然唠叨,手上的動作卻也一刻不停,一邊念叨着黎蓁不小心,一邊将調料準備好放在一旁。
黎蓁有些心不在焉地指揮她用量,手早已溜進口袋裡,用受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手機邊緣。
手機又突然嗡嗡地震了震,不巧撞上傷口,激得黎蓁“嘶”了一聲,表情有些委屈地将它掏了出來。
大概是煙攸甯的回複,太壞了,黎蓁打定主意一會兒要抱着手臂狠狠譴責煙攸甯一通。
忽而她轉念又想道,煙攸甯會回複什麼?
是會拒絕自己的邀請,還是嫌棄自己又在油嘴滑舌?
亦或是,接受自己的好意?
想到這裡,黎蓁微微勾了勾唇角,猶豫許久,終于下定決心打開手機——好吧,隻是一則新聞推送。
黎蓁迅速按滅了屏幕。
謝初弦在一旁叽裡呱啦地問了一通,半天沒等到她的回複,歪頭問道:“蓁蓁姐姐,你很累嗎?要不要回去再睡會兒?”
“抱歉,我隻是走神。先加點生抽......”黎蓁眼神空洞地看着謝初弦手裡的大碗,隻覺得手指上的痛意像隻小鈎子,不住往血肉最深處抓撓。
被謝初弦這樣一打岔,黎蓁倒是想起,自己的手機分明震動了兩次,卻隻看到一則新聞推送,于是又生起了幾分期待,重新打開屏幕。
她緊盯着聊天框,眉頭慢慢蹙緊。
消息是宋啟發來的,隻有簡單的幾個字。
-明天上午十點。
分明是簡單的六個字,卻看得黎蓁呼吸逐漸急促。她強壓下内心的激動,很快回複:
-好的,非常感謝
正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黎蓁緊緊盯着那行字,生怕自己錯過。
這時候她才發覺自己的手指正在微微顫抖着,不是因為傷口的疼痛,而是心底那幾分隐隐的期待。
-這次機會真的很難得,是一件好事。
-你要好好勸勸攸甯,千萬不要放棄。
看到“放棄”那兩個字,黎蓁突然愣住。
她想起曾經四處尋醫的自己,那時的她也選擇了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