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知道，有母親的阻礙，繪畫大概無法成為她往後餘生中占據絕大部分位置的東西，所以她權衡利弊，最終選擇放棄。

可對煙攸甯來說，也是這樣的嗎？

黎蓁這才意識到自己擅作主張，私自聯系宋啟，這對煙攸甯來說真的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嗎？

想起醫院裡狼狽大吼的煙攸甯，黎蓁突然很擔心她會不會怪罪自己。

她，真的需要這個機會嗎？

黎蓁的眼前突然閃過一個畫面，身形高挑的女生微微擡着下巴，一身樸素的白裙在她身上分外好看，她在音樂聲中輕巧起舞，宛若林間小鹿。

在複雜的舞蹈中，她的眼神瞥過觀衆席，不巧與黎蓁對視一瞬。

隻一眼，黎蓁便認出了她。

煙攸甯。

所有人享受着她優美的舞姿，而她享受着這個舞台。

黎蓁将那些旁的想法都置之腦後，再次堅定而鄭重地回複：

-我會的，真的很感謝你。

她放下手機，謝初弦已經将肉攪了個七七八八，在她面前得意地展示：“看來這也很簡單嘛，蓁蓁，你的獨門絕技可是要被我學走了！”

或許是因為心頭一件要緊事放了下來，黎蓁輕笑道：“這麼高興？”

謝初弦道：“那是當然，能學到東西，當然是一件好事啦！哼哼，黎蓁式獨門絕技已經被我偷師走了，黎大師，以後你也得尊稱我一句了。”

黎蓁逗她：“既然如此我就不提醒你下面那句話了，讓你沒法學到精髓。”

聞言，謝初弦急了：“什麼什麼，你可不能這樣小心眼！”

黎蓁道：“那麼，再加點水進去。”

謝初弦半道開香槟，被黎蓁逗了這麼一通後趕忙照做了，急頭白臉的樣子讓黎蓁忍不住又笑出了聲。

她忽然轉過頭，看着黎蓁說：“蓁蓁，感覺你變了好多。”

黎蓁啞然道：“什麼？”

謝初弦的表情突然正經許多，和先前那副樣子截然不同：

“你變得好高興，也會笑了。以前看你總是悶悶不樂，現在還會和攸甯姐姐一起說笑。攸甯姐姐倒是沒變，還是那樣待人貼心，又有些冷幽默。”

黎蓁陷入片刻的沉默，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還是謝初弦繼續了她的念叨。

“這就是離職給人帶來的快樂嗎？我以後也要離職！”

黎蓁失笑道：“謝大小姐，你到現在還沒上過一天班，就開始盤算着離職了？”

謝初弦道：“說得對，那我這輩子都不上班了，讓大哥養我。”

她說完也笑了，還拿小臂擦了擦臉，果不其然沾了點生抽進眼睛裡，眼圈瞬間紅了，刷刷掉着眼淚。

黎蓁在一旁半是想笑半是無奈，幫着她脫下手套，手把手給人帶到洗手台前，讓她自己沖眼睛。

門突然響了，咚咚的兩聲，聲音不大，黎蓁卻聽得很清楚，擡腳向門口走去。

她唰的一聲打開門，看到了門外的煙攸甯。

煙攸甯今日穿的很随意，大概是因為外面在下雨的緣故，室内很是潮濕，因此她将襯衣最上方的兩枚扣子打開了，露出胸前一小塊白皙的皮膚。

她看這裡黎蓁，過了會兒才說：“不請我進去嗎？”

黎蓁拿出手機，指着兩人的消息框：“消息都不回，才不要放你進來。”

煙攸甯道：“我沒有回複嗎？”

黎蓁奇了，将聊天框上下打量了個遍，就連一個表情包都沒有放過，還将無線網絡打開又關閉，愣是沒有收到煙攸甯的隻字片語。

她不可置信道：“難道手機也會水土不服？”

煙攸甯嗤笑出聲：“你在想什麼？”

黎蓁道：“我收不到你的消息了，這可是頭等大事。”

煙攸甯懶洋洋道：“不是收不到，是我沒有回。”

黎蓁“啊”了一聲，旋即很快說：“你剛剛不是說回複了嗎？騙我。”

煙攸甯指了指自己：“這還不算是答複嗎？”

“我來了，因為我想和你一起吃飯。”

這樣直白的語言丢在黎蓁面前，沒有那一層屏幕的距離，黎蓁一時有些面熱，反觀煙攸甯倒是面不改色，黎蓁這個先開始油嘴滑舌的倒是落了下風。

黎蓁背過身去，嘴上還要挑刺：“是我先說的想要和你一起，你應該加個‘也’才是。”

煙攸甯道：“我不是‘也’，是‘想’。”

簡單一句話被她說得纏綿悱恻，黎蓁受不了，隻得告饒：“你都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還說我油嘴滑舌，這下你占上風了。”

煙攸甯給她看浏覽器的搜索記錄：“和你昨天一樣，搜出來的。”

黎蓁看着她搜的那些五花八門的答複，隻恨不能以頭搶地：“快關掉它吧。”

煙攸甯拒絕了：“不，我覺得它對你很管用。”

黎蓁扶額道：“管用的又不是它......你先進來。”

她讓開身子把人迎了進來，謝初弦沖好了眼睛，又從廚房探了個腦袋出來看。

等看清是煙攸甯以後，她驚喜地哇了一聲，隻是沒等她說些什麼，黎蓁便側身擋住了煙攸甯。

“衣服都不穿好。”黎蓁嘴上碎碎念起來，“我給你都扣上。”

“......天氣這麼悶，少扣兩個也沒事。”煙攸甯有些無奈，但還是沒有阻擋黎蓁的動作。

黎蓁道：“我開了除濕，不扣上你要着涼了。”

扣上扣子以後，黎蓁突然後退了幾步，抱着手臂，認真地打量起了煙攸甯。

煙攸甯半靠在那裡，一隻手撐着腦袋，問道：“怎麼了？”

黎蓁道：“好像缺了點什麼。”

煙攸甯道：“領帶？出來吃個早飯，穿那麼正經做什麼。”

黎蓁重新走近她，在她面前半跪下來。

煙攸甯蔚藍色的眸在黎蓁眼前，黎蓁緩緩伸出手，撥開了她額前的碎發。

“你早上是不是沒梳頭，亂糟糟的，像個雞窩。”

聽到黎蓁的評價，煙攸甯的嘴角抽了抽。

她像是忍耐了一陣，為自己辯解：“這可是我好不容易......”

話音未落，她突然一頓。

黎蓁追問道：“好不容易什麼？”

煙攸甯道：“......好不容易睡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