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攸甯指着桌上的馄饨皮、肉餡與一碗清水,還有鼻子上擦了點面粉還在傻樂的謝初弦,道:“這就是你說的,馄饨包多了?”
黎蓁面不改色道:“有人說過是馄饨包多了麼?我分明隻說是包多了。”
煙攸甯輕哼一聲,道:“咬文嚼字。”
黎蓁“唔”了一聲,背過身去,用身體擋住謝初弦的視線。
她等了一會兒,等到煙攸甯耐不住性子,有些沒好氣地擡頭看她,才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不這麼說,怎麼把你騙過來做苦力呢?”這句話她幾乎是用氣音在說。
尾調微微上揚,這時候她就像一隻狡猾的小貓,伸出爪子在主人的底線邊緣逗弄。
煙攸甯擡手,手指在距離黎蓁的臉頰約莫有十公分的地方停下,懸在半空,遲遲沒有靠近。
黎蓁幾乎是下意識将臉送了上去,事實上,她對在熟人身邊做親密舉動這件事有些沒來由地羞恥,隻是覺得既然煙攸甯想要,那麼她可以嘗試去克服。
冰涼的手指觸碰到她滾燙的臉頰,黎蓁克制住想要輕蹭那人掌心的沖動,對她勾了勾唇角。
“啊!”
黎蓁的臉頰被人狠狠捏了一下,有些火辣辣地生疼,罪魁禍首還猶嫌不足般用拇指摩挲了兩下她的下巴。
她身上惑人的淡香通過指尖傳到了黎蓁身上,黎蓁裝作氣鼓鼓的樣子拿眼睛瞪她:“捏我做什麼?剛剛我可看過了,屋子裡可沒有蚊子。”
這是舊事重提,把之前煙攸甯拍她臉的事拿出來說了。
黎蓁自以為堵上了最後一條可以通過的道路,不想煙攸甯“劍走偏鋒”,道:“是面粉。”
她伸出手指,給黎蓁看指尖沾到的那點純白色粉末,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黎蓁辯駁道:“怎麼可能,馄饨皮是初弦從冰箱裡拿的,又沒經我手。”
注意到自己的名字被人提及,謝初弦從專心包馄饨裡抽離出來,帶着鼻尖那點面粉繼續沖兩人傻樂。
煙攸甯拍了拍手,道:“誰知道呢,說不準是被風吹的。”
而後,她像是不經意地捋了捋鬓邊的碎發,問道:“洗手間在哪裡?”
聞言黎蓁先是微微一愣,而後意識到煙攸甯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反而是想留下來包馄饨,忙不疊地把人往屋子裡推。
若是她身後有尾巴,此時應當要搖上天了。
洗手台的位置太高,黎蓁給帕子沾了水,原意是想遞給煙攸甯讓她自己擦,不想她洗帕子的功夫就聽煙攸甯在身後說:“不要總騙我玩。”
這是她第二次說這句話,黎蓁挺直了後背,像是被老師點名抽查的學生,謹慎地應下了。
身後的人似乎歎了口氣,繼續說:“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你不用騙,我也會來的。”
客廳的空調正在嗡嗡運作着,收去夏日的悶熱,轉而添上令人心脾的涼爽。
那人平日裡總是夾槍帶棒的話語中莫名有幾分說不上的溫柔,黎蓁的身體頓了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本該是氛圍極好的時候,她突然大腦一熱,說:“你這又是搜哪個網頁學來的?”
煙攸甯:“......?”
一直以來,煙攸甯都覺得自己似乎是個不太解風情的人。
因為相貌出衆,學生時期她不是沒有受到過同學的示好,就連情書都不知道收了幾抽屜。
甚至于畢業典禮結束以後,還被高中舍友攔在樓梯間表白。在此之前,煙攸甯完全沒有覺察出那人對自己有意思。
煙攸甯嘗試着深呼吸了幾次,才忍耐住沒有起身踹黎蓁一腳。
她發誓,如果這輩子有重新站起來的機會,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給黎蓁感受一下自己的力量。
煙攸甯清了清嗓子,話還沒說出口,肚子先咕噜咕噜地叫了起來。
黎蓁一面忍笑,一面牽過煙攸甯的手。
半濕的溫熱帕子在煙攸甯指尖擦過,黎蓁幾乎是半扣着她的手,力道很輕,柔得像一片羽毛掃過煙攸甯的指尖。
“還是先包馄饨吧。”黎蓁道。
三人列成一排抱着馄饨,謝初弦歪了歪腦袋,突然笑了起來。
她嘗試着把腦袋埋在手肘裡,試圖忍笑,肩膀都被她笑得一抖一抖。
黎蓁瞥了她一眼,道:“怎麼了?”
謝初弦道:“我們好像一家三口哦。”
黎蓁頓了頓,旋即饒有趣味地問道:“哦?怎麼像了?”
她忽略煙攸甯抛來的眼刀,示意謝初弦往下說。
“就是很像呀!”謝初弦把頭轉了回來,臉上不知怎麼的又沾了不少面粉上去,像隻小花貓。
“大早上爬起來,一家人......圍着,坐在一起做早飯,我以前就很希望家裡也能這樣。”
說到“一家人”的時候,她臉上有幾分落寞,不過很快被她遮掩下去。
謝初弦面上有些無所謂地說:“不過也沒辦法,他們都太忙了。”
黎蓁留意到她的落寞,卻沒有刻意發問,而是轉移話題:“從外貌到性格,你都該是一家人裡的女兒。”
謝初弦鼓了鼓嘴:“那你就是媽媽!”
換個時間、地點,黎蓁恐怕就要撇開話題或是默不作聲了,這是她面對不想談及的話題時慣用的手段。
但是現在,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揚,嘴上還要往下引導:“那攸甯姐姐呢?我是媽媽,那她是誰?”
黎蓁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看着煙攸甯的,煙攸甯看着她壞笑的樣子,隻覺得很是孩子氣。
還是個壞孩子。
她不是第一次被喊姐姐,隻是,隻有黎蓁會在喊她姐姐的時候故意将語調拐着彎出口,像隻挺着胸脯展示自己精緻尾羽的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