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蓁隻好追上前，小聲道：“生氣了？”

煙攸甯直視前方，半眼都沒分給她：“豈敢？”

黎蓁聲音軟了下來，好聲好氣地哄着：“這不是怕秦醫生誤會麼？”

煙攸甯道：“誤會什麼？”

黎蓁的聲音更小了：“反正就是誤會，她聽上去說得不像是‘好朋友’，更像‘女朋友’。說起來，你有很多‘好朋友’嗎？”

煙攸甯沉默了。

黎蓁像是幡然醒悟：“真的嗎？是誰？是之前來找你的女生嗎？那不是你的大學室友嗎？”

她連珠炮似地發問，轟得煙攸甯覺得自己腦袋鬧得慌。

煙攸甯有些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我是不是應該讓你冷靜一下，聽我解釋？”

黎蓁道：“你說吧，我可不會抹着眼淚、捂着耳朵、跑着喊不聽不聽。”

隻聽煙攸甯娓娓道來，黎蓁這才知曉緣由。

煙攸甯的父母自小對煙攸甯不甚關心，意識到對女兒關心不足的時候，女兒都已經上大學了。

為了挽回自己作為父母的身份，兩人在學校周邊住了一段時間，甚至混進學校裡裡面盯着。

他們這才發現，煙攸甯身邊的朋友雖然多，但實際上關系好的也就隻有一個女孩。

兩人成天黏在一起，煙攸甯做什麼，女孩都要跟着。

這對于關系好的閨蜜來說并不是一件稀奇事，隻是煙攸甯的父母幾乎沒有關注過孩子的生活，對“關系好”的定義僅限于親密關系，這下更是如臨大敵。

他們連夜将煙攸甯從學校裡帶了出來，聯系自己這位醫生親戚，将事情添油加醋說了一通，哭着問孩子現在不正常了還有沒有救。

秦醫生聽完以後，很認真地譴責了父母一番，告訴他們這些都是現在孩子的正常社交，他們前近二十年都沒有關心過煙攸甯，如今這副着急的樣子給誰看？

私下裡，秦醫生又轉頭，笑眯眯地對煙攸甯八卦。

原本被父母親在衆目睽睽之下帶走已經很丢人了，饒是原本好脾氣的煙攸甯也滿含怒意地指責醫生八卦病人隐私。

秦醫生沒有生氣，她很溫柔地說不是以醫生的身份，而是以表姨的身份。阿甯，無論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女孩子，你都是正常的。

聽完，黎蓁不禁感歎道：“秦醫生真是個好人。說起來，既然你母親能聯系上秦醫生，之前有找她看過嗎？”

煙攸甯淡淡道：“沒有。”

黎蓁疑惑道：“為什麼？有這樣一位做醫生的親人在身邊，做父母的怎麼也會問一句吧。”

煙攸甯道：“不知道。大概，是不想再在親戚朋友這裡丢人了吧。”

黎蓁沒有再追問，對已經過去的事，不追問也是一種善良。她輕輕碰了碰煙攸甯的肩膀，用另一種方式安慰她。

煙攸甯的肩膀很瘦，幾乎沒有什麼肉，黎蓁甚至不敢用力。

她像是一陣随時會離開的風，黎蓁握不住，隻能在心裡祈禱前方沒有太多艱難險阻。

回家路上，她們再次經過那片海。

煙攸甯突然握住黎蓁的手腕，黎蓁回以不解的眼神，不過很快她也想到了。

兩人對視一眼，互相眨了眨眼睛。

下一秒，黎蓁半蹲在煙攸甯身前。煙攸甯也适時伸出手，整個人貼在她身後。

太輕了，實在是太輕了。

一直到黎蓁站起身，才又一次意識到煙攸甯的體重問題，這根本不是一個成年女性應該有的重量。

就着夕陽的餘晖，黎蓁站在沙灘上，背後背着煙攸甯。

海水偶然撫摸黎蓁的腳背，濕潤的、略帶鹹腥地海風繞過她的發絲。

煙攸甯突然喚她：“黎蓁。”

黎蓁很快接道：“我在。”

好一會兒，煙攸甯才說：“......糟了。”

上午是黎蓁在那裡六神無主、沒頭沒腦，沒想到不過一天不到，輪到煙攸甯雙眼發昏了。

黎蓁隻好問了一嘴：“什麼糟了，又發生什麼事了嗎？”

“什麼也沒發生，”煙攸甯重複道：“什麼也沒有發生。”

隻是有風吹過，撥動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