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袅袅，陽光從細碎的縫隙之間打進來。黎蓁伸出一隻手，擋住了刺眼的光。

“我有點緊張，”她坦白道，“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麼事。”

醫院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并不多，他們大都行色匆匆，并沒有注意到二人的存在。

“謝初弦已經拜托房東大叔帶着去玩，還有吳優跟着她，兩個小姑娘出門以前都高高興興地，不至于路上沒話說。”

煙攸甯從太陽傘下轉過頭，略帶無奈地看着她：“何況，該緊張的人不應該是我嗎？”

黎蓁嗫嚅了兩聲：“話是這樣說......可我就是緊張。你說，秦醫生雖然在國外進修了這麼多年，可國内的醫生也不全是繡花枕頭，他們學得内容都是相似的，既然他們不行，她真的可以——”

“打住，”煙攸甯做了個手勢，止住黎蓁的話頭，“人家都是病人在那杞人憂天、唉聲歎氣，家屬在邊上打氣，你怎麼反着來？”

“沒辦法。總得有人擔心、有人放心的，放心的椅子被你坐了，那我就隻能站上擔心的懸崖。”黎蓁的眼神略帶幽怨，看着煙攸甯。

煙攸甯道：“擔心有什麼用？能治、不能治，無非就是這兩個答案。難道你還能給我開後門，把不能治的也變得能治了？”

黎蓁仍是惴惴不安的樣子，腦袋顯然還是糊塗的，想不想接了一句：“後門？哪裡還有後門能再開？你指個路，我去走走。”

煙攸甯見她這幅暈頭轉向的模樣，知道現在黎蓁是什麼話也聽不進了，于是頗為嫌棄道：“......你還是多拜拜吧，多許願，走這個關系比較硬。”

黎蓁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打氣說：“好，我準備好了，咱們進去吧。”

煙攸甯：“......”

好麼，這還是一點沒聽進去。

醫院裡的空氣有些冰涼，越往裡走，越是覺得身子有些發冷。

或許是因為越往裡走人就越少，人氣稀疏的地方，總給人更加冰冷的錯覺。

黎蓁停在門診室的門口，伸手敲了敲門。

裡面沒有回應，還是路過的小護士見着兩人，告訴她們宋醫生說過，讓她們兩個來了直接進去就是。

黎蓁滿懷不安地進了門，入目便看見一位上了年紀的老醫生。

宋啟站在她身旁，兩人面前的桌子上擺着幾疊單子，黎蓁從最上方看到了煙攸甯的名字，于是出聲道：“秦醫生，宋醫生。”

秦醫生聞言擡起頭來，卻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黎蓁，而是直直看着煙攸甯。

她将煙攸甯上下打量了一番，這樣的視線總容易叫人不舒服，可黎蓁心裡隻有莫名的親近感，知道她沒有任何惡意。

半晌，秦醫生道：“阿甯，你長大了，像你的母親。”

長輩都這樣指名道姓地點了，這時候要是煙攸甯還這樣默不作聲的，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于是，煙攸甯道：“嗯，因為是親生的。”

黎蓁：“......”

她下意識拿手肘捅咕了煙攸甯一下，畢竟有事相托，這樣生硬怎麼能行？

煙攸甯讀懂了她的擔憂，看着黎蓁一副手都不知道該怎樣放的模樣，隻好咳嗽了兩聲，補充道：“秦姨，好久不見。”

黎蓁愣了愣，眼神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打轉，聽了會兒才明白。

原來，這兩人竟還是遠房親戚。

意識到這點，她的擔憂更是添了幾分。

既然兩人認識，想來煙攸甯的病症早早就給秦醫生見過了。

這樣的話，會不會連這位老先生都沒有什麼法子......

秦醫生笑着與煙攸甯交談了幾句，這才看向一旁的黎蓁，問道：“阿甯，這也是你的好朋友嗎？”

不怪黎蓁有些敏感，她着重咬了‘好’字，讓黎蓁有些警覺。

黎蓁：“不是。”

煙攸甯：“是。”

兩人同時出聲，小小的辦公室内頓時陷入沉默。

秦醫生倒像是經常處理這樣的尴尬，對這種情況司空見慣，笑着說：“人家小姑娘不願意和你交朋友呢。”

煙攸甯“呵”了一聲：“那就不是好了。”

黎蓁：“怎麼會，我當然願意！”

尴尬如同點燃一團野火，越燒越烈。

最終還是宋啟開口解了圍，叫兩人先去做檢查。

黎蓁謝過兩人，正想帶人去診室，就被煙攸甯不着痕迹地躲開了。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煙攸甯就将自己推了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