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察覺下首那人的異樣,裴甯軒視線微轉,落在踏入屋内的衛楚身上,眸色不可察地沉兩分。
“小将軍也來了。”
洛老夫人欲起身相迎,然其是長輩,又身負诰命,衛楚豈能承禮,大步上前虛虛将人攔住。
“家父家母回青州舊宅,快馬加鞭也要今夜才能趕回,不能赴宴,二老托晚輩給老夫人賠罪。”
“這說的什麼話,一個壽辰罷了,何需興師動衆的。小将軍能來一趟,已是老身莫大的榮幸了。”
衛楚恭敬鞠身,示意金九奉上壽禮。
“晚輩祝老夫人萬事順意,壽比天齊。”
那是一座精巧無比的金身觀音,姿态、神情無不莊穆,便是不信佛,見了也需端出幾分敬重,顯然花了一番巧思,且價值不菲。
這邊,老夫人正歎壽禮太貴重。
那頭,一隻修長富養的手突然伸來,屈起手指在觀音像上“嘣蹦”敲兩下。
洛老夫人:“……”
衛楚:“……”
裴甯軒挑起眉。
安子夜垂眸憋笑。
“實心的?”洛荀含顆糖,鼓着半邊腮幫子一臉好奇。
老夫人眼皮子一跳,顫巍巍舉起拐杖就往高她好半截的這不值錢孫子腦袋上同樣敲了兩下。
“胡鬧!不許對菩薩無禮!”這回多少是摻些怒氣的。
洛荀也不傻,見好就收,忙挽着祖母手臂乖巧認錯,洛老夫人便也不忍心再斥罵,隻得朝衛楚賠聲罪。
年輕人同坐一堂,陪老夫人閑叙了半盞茶,直到嚼出話裡漸有往婚事上偏的苗頭,洛荀才尋個理由帶着人逃了。
院中,他松口氣,正要問小王妃再讨顆糖吃,卻無意瞥見衛楚在腰間摸索一圈,又低頭往地上看。
“你找什麼呢?”
衛楚不應,四下尋獲無果就要折返,吓得洛荀一把将人拽住。
“還敢回去,不怕我祖母又追問你何時娶新婦啊?”
“不怕。”
眼見衛楚甩開人,就要往回走,安子夜笑了笑,“小将軍。”
青年步子一頓,回身。
裴甯軒微側首。
“我方才走在最後,未見你落下東西。”她笃定道。
衛楚默了默。
“多謝王妃告知。”
“小将軍無需言謝,倒是那日,多虧小将軍相助,才沒叫賊人得手,是我該道謝。”
今日衛楚實則一眼就認出了人,有過片瞬驚訝,但也僅此,是以他此刻神色淡漠,似乎從未擱在心上。安子夜從中瞧出幾分刻意疏遠之意,便也就此打住。
唯洛荀豎起耳朵一臉好奇,“怎麼?信然和小王妃早就認識?怎麼相識的?”
若非有所顧忌,衛楚險些要給這沒眼力見的一拳,冷冷應:“你知道。”
“這我怎麼會知……”洛荀好笑地反駁。可話末,忽地腦子裡閃過一幕,緊跟着一陣電閃雷鳴。
他霎時索然,僵硬轉過臉,正好對上裴甯軒噙着笑投來的和善視線。
……哦。
“良緣”。
安子夜也嚼出氣氛不對,看看裴甯軒,又望向洛荀,卻見後者一扯嘴角,極生硬地别開話題。
“信然你丢什麼了?我幫你找。”
“護身符。”
“啊……”好似想起什麼,洛荀意味深長笑兩聲,“那是得找回來。”
護身符這東西,多是他人所贈,再聽這語氣,對方應是極重要的人。安子夜暗思量。
“許是換衣時不甚落下。”裴甯軒道。
就像一貫喜白的他今日卻穿了身紫衣,素來一襲黑勁裝的衛楚破天荒也是着了件石青色衣袍出門。
衛楚颔首,隻道回去後再找找看。
離壽宴開始還有些時候,幾人打算先去亭中坐下飲茶對弈幾局,安子夜無甚興趣摻和其間,便以四處逛逛為由,先一步離開。
目送主仆二人頭也不回走遠,洛荀輕嘶,拍拍身側人的肩。
“看你們今日一道,我還琢磨着感情不錯,怎麼這會兒瞧,新婚燕爾的,小王妃好像一點也不黏你?”
裴甯軒不在意地揚起唇。
“你也去成個親,不就明白了?”
“我可不上你的當。”洛荀爽朗一笑,率先往不遠處的六角亭走。
衛楚默不作聲落在後,倏然腳步頓住。
“怎麼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