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力強不了多少的安子夜也不例外,此刻斜靠在飛螢身上,半頹喪半豔羨盯望着右手邊不遠處那一襲通赤勁裝遊刃有餘的少女。
不愧是将門之後,體力果然不一般。
直到飛螢扯了扯她的衣袖,安子夜才收回視線側過臉,看見車駕緩緩駛來。
打馬領在前的是三張熟人臉,折返回去迎接帝駕的裴甯軒、衛楚,還有那仍闆着臉的二皇子。
她收起一身慵懶,垂首站好。
聽管事嬷嬷透漏,依慣例皇帝入行宮還會親自巡視一圈,稍想博些好印象的都會自發随在後,安子夜雖不在意,可頂了月桑公主和甯安王妃的名号,留與不留都是個醒目的,是以隻好默默跟在後。
正暗揣度還有多久能完事,一片陰影擋在前。
她疑惑地擡起頭。
青年那雙鳳眸盯來,目光歇在她臉上,安子夜也得以看清他的面容。
真是怪了,這奔波在外近一整日的人,儀容竟不亂分毫,瞧着比她們這些留守下的還要得體。
她正茫然,裴甯軒已收回視線,脫離隊伍往旁走。
“跟上。”
安子夜一頭霧水忙追在後。
“王爺,我們去哪?”
“回住處。”
“啊?”安子夜回頭,果然撞上幾道投來的視線,立即壓低聲,“我們不跟着?”
裴甯軒含笑側過臉,“怎麼,王妃也想博個好眼色?”
“當然不是,可其他人都還陪着,尤其幾位皇子……”
兄弟姊妹間難免都有個比較,何況生在帝王家,不說那些她尚認不全的公主,至少六位皇子裡除裴甯軒,其餘幾個可都寸步不離跟着呢。再如何是個閑散王爺,也不能在這事上還要叫人壓一頭。
聽出她話裡的顧慮,青年斂起笑,将臉轉回去。
“回去換件衣裳罷了。”
“哦。”
雖隻是短暫休憩,安子夜也高興。
回到住處,趁那人換衣裳的間隙,她好生躺了會兒,又食些涼食消暑才算撿回半條命。
待裴甯軒走出,她重振精神就要起身。不料青年卻是一掀衣擺,閑适地在桌前坐下。
見她不解,裴甯軒笑了笑。
“喝口茶。”
這盞茶,裴甯軒一喝便喝到了日落西山,餘熱盡散。
一個不甚趴在桌前睡過去的安子夜等再醒神,擡起頭卻見外頭天色已黑。
她愣了愣。
“王爺是故意的?”
裴甯軒看她一眼,後若無其事别開臉,收攏折扇起身往外。
“睡醒了就走。”
安子夜殘了些許睡意的眸子直直盯着青年的背影,好似明白什麼。
兩世裡,她眼中的裴甯軒從來就是個佛口蛇心的壞種。心機深沉,步步為營,凡是可利用的他皆不饒過。
可就是這樣一個壞人,對她卻總能存有那麼些許善意,否則她何至于從未将前世之死懷疑到此人身上……
聞身後無所動,裴甯軒停下腳步,回頭。
“還不跟上?”
“哦。”
*
數座殿室間環有一條寬闊湖泊,安子夜白日曾見識過,聽說盡頭在行宮外,夾于兩座高山間。
彼時湖面交錯卧了數隻畫舫,一眼望去燈火通明,似水面齊綻開幾株碩大火蓮。
裴甯軒踩上其中一隻,将燈籠交給葉羽,轉身伸來手。
安子夜也不推辭,扶着他攀上。
才站定,就聽爽朗笑聲傳來。
一個青年大步走出船艙,夜風滑湖面而過撩起他的衣擺,頗有幾分閑雲野鶴世外高人之意。
洛荀舉了舉手裡的酒壺,“穆清,小王妃,你們總算來了,再晚點,這壺竹葉青可就要被信然給獨吞了。”
話音剛落,一粒炒黃豆飛出船艙,穩穩當當砸在他額頭。
青年也不氣,揉了揉,繼續笑呵呵耍鬧。
“你不跟着洛大人嗎?”
安子夜回頭看了眼不遠處另一隻畫舫,據她觀察,官員及其家眷大多去了那裡。
“不去,人少酒好的大畫舫不好?做甚要去跟他們擠一起?”洛荀咧嘴,“再說沒了我,你和一隻笑臉面具、一塊冰坨子相處豈不是要無趣死?”
這比喻……
很是貼切啊。
值此際,畫舫離岸,安子夜沒個防備身子一趔趄,情急扶着飛螢和船壁才堪堪站穩。
餘驚未定,她趕緊往裡走。
目送女子安然走至舫内,又于矮桌前落了座,裴甯軒方要提步。
這時一隻手忽地搭上肩。
“你就這麼喜歡?”
他心中一震,側首,兩道視線凜冽如兩把鋒利刀刃,齊架上說話人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