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安子夜早已揣起花钗頭走了。
看着姑娘搖搖晃晃遠去的背影,馮言君哭笑不得。
花钗是上官宓送的,應不會再要回去吧?
念及此,腦海裡有什麼一閃而過,少女垂首看向自己這身衣裙……
*
見主子折回,兩個小丫頭才放過元英,急忙上前接住,攙扶着人離開曲廊,小心翼翼攀上湖岸石階。
“飲酒傷身,王妃日後可莫再貪嘴了。”
“好吧。”
安子夜乖巧應話。
她擡眸,雙目迷離望向園囿中那條石子小道,恰見一道眼熟身影急匆匆沒入夜色裡。
想了想,姑娘了然輕笑。
飛螢不甚聽入耳,以為主子這是在笑自己唠叨,頓時小嘴一撇。
“王妃就隻是答應得好。”
安子夜聞聲眨了眨眼,看一眼飛螢,又将腦袋偏向左側的念春,小聲告起狀:“飛螢好啰嗦。”
念春撲哧笑開。
你一言我一語間,冷不丁一道暗影覆來。
眼前光亮驟然被擋,三人齊停下,詫異擡眼,方發覺面前不知何時竟出現兩個身形高大的男子。
看清,小丫頭們即刻低下頭,朝來人福了福身。
安子夜倒是不忙,慢悠悠靠進飛螢懷裡,挑着眉笑盈盈開口:“呀,這不是我那太子表哥嘛。”
“放肆!”
見她這懶散模樣,跟在裴臨身後的小侍衛極為不悅,“見了殿下還不快行……”
話音未落,卻被裴臨擺手給叫停。
“休要對王妃無禮。”
姑娘顯然吃多了酒,眼下兩頰酡紅,襯得俏面越發明豔,一雙桃花眸看來時,更是透着說不盡的蠱惑之意。裴臨本是随意瞥一眼,結果竟久久挪不開,最後隻能強行拉扯回心神。
青年尴尬地輕咳。
“淑兒此時不該是在花宴上,怎會到此?”
“我出來醒酒的。”安子夜笑着歪起頭,“殿下也是來醒酒?”
“那倒不是,孤就是見月色不錯,随處逛逛罷了。”
“哦。”安子夜怔怔颔首,“真巧啊。”
不知何故,裴臨總覺這個“巧”字并非随口而出,可他再端詳,姑娘除醉得不輕外,也确實無何異樣。
他隻道是自己多心,溫聲一笑。
“既醉了,淑兒還是盡早回去歇着吧,明日還需趕路呢。”
“殿下說得對。”
安子夜立刻示意念春,“去同姑母說,我不勝酒力,怕是不能陪她賞昙花了,明日一早便去她跟前請罪。”
“是。”
又見裴臨仍站着不動,她笑笑。
“那殿下,淑兒不得不先行告退了。”
“嗯,去吧。”
裴臨負手目送姑娘頭也不回行遠,直至徹底消失在視線盡頭,終于打消心頭最後一絲顧慮。
青年轉身,目光穿過葉隙落向湖心,随即大步往前。
“王妃,您是不是不太喜歡太子殿下?”心想離得夠遠了,飛螢才湊近主子小聲問道。
安子夜詫異側首。
“怎麼說?”
“奴婢就是覺得,換作平日,王妃便是對奴仆都能以禮相待,可對太子殿下就……”飛螢省去後話。莫說正視,她乃至偷偷從主子身上感受到了鄙夷。
“你在說我對殿下無禮?”
小丫頭一驚,慌忙搖了搖頭,小臉上堆出讨擾之意。
安子夜失笑。
“無需多想,大抵是我今日醉了。”
飛螢聞言也覺有理,點點頭,忍不住再補道:“王妃日後還是莫沾酒了吧。”
“好吧。”
“……王妃就隻應得好。”
“你怎地又繞回來了?”
飛螢隐隐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太啰嗦,否則何至于說起同樣的話時竟會情景重現?望着前頭直奔她們來的身影,小丫頭下意識抿住唇。
察覺異樣,安子夜眯着眼也往前看。
“邵淑。”
伴随聲音響起,上官宓到了近處,看看她們身後,目光又落在安子夜手裡的花钗上,伸手想奪來,卻被對方避開。
少女瞪目質問道:“你欺負馮言君了?”
安子夜挑眉。
“怎麼,你是來幫馮二姑娘鳴不平的?”
“誰要幫她!”
“哦,那就是來抓我小辮子的。”
被戳破心事,上官宓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你敢做不敢當?”
“我敢當呀,隻不過這事問我一個惡人又無用喽。”安子夜笑說着側過身,又朝湖心亭方向指了指,“你當去問馮二姑娘。”
上官宓瞟了一眼她所指,清楚那是何地。
“哼,問就問。”
說罷,昂首徑直就往湖心亭走。
看着少女的背影,飛螢欲言,可想起什麼就馬上閉了口。
一眼看透其想法,安子夜歎口氣,拍了拍小丫頭的肩。
“走吧,再耽擱,酒都得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