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月洞門時,裴甯軒擡眸,見屋内燈火燃着,下意識問:“王妃回了?”
“回了吧。”
葉羽稍一回想,又多幾分确信,“聽聞花宴結束得早。”
青年沒再多問,步子邁得更大了些。
然,入了寝屋,裴甯軒搖着折扇裡外閑閑走了一圈,卻沒能看見小王妃身影,倒是她整日不離手的絹扇被随意仍在美人榻上。
他百無聊賴拿起看了幾眼,又原封不動放回。
想來是在替他熬藥。
她不願喜歡的小扇沾上藥味,熬藥時素來是不帶在身上的。
青年悠悠然坐回書案前。
此時,他方察覺,出門前翻開的書籍這會兒卻合上了,裡頭似還夾着東西。
放下折扇,裴甯軒翻開書,發現是一支花钗。
女兒家用物,放他這兒是何意?
青年的鳳眸疑惑眯起。
他拿起花钗再細細端詳。
花钗是一枝嬌豔的虞美人,雖是拿絲紗纏出的,卻技藝精湛,遠勝實花,甚至花瓣間還彌出淡淡甜香。
裴甯軒看一眼臨窗妝台,牽動唇角,站起身,可不知何故,一陣酸軟忽地湧來,他猝然又跌坐回椅子上。
青年皺眉。
終于察覺異樣,他凜冽目光投落回手裡的花钗。
隻是還不待細究,眼前景象蓦地已模糊起來,随即又陷入天旋地轉。
瞬息間,青年便倒在書案前失了意識。
安子夜端着湯藥回寝屋,瞧見的正是裴甯軒趴着書案沉睡的模樣,腳步頓了頓,上前。
“王爺,你怎麼睡這了?”
将食托放到案角後,她又喊一聲。
仍無人應。
安子夜詫異走近,推了推青年的肩。
“王爺?”
始終不見那人醒,安子夜微微躬下身去看他的臉。
青年雙眸緊閉,仿佛是已陷入很沉很沉的睡夢裡,白皙俊美的臉頰就那般直愣愣枕在書頁上,皮肉都被擠壓得有幾分滑稽了。
她伸手去撥了撥男子過分密長惹人豔羨的睫毛。
“真睡了?”
人仍是不動。
安子夜面上的不解和驚訝這才盡數褪去。
漠然看了人片晌,她抽回花钗,大剌剌插進青年的發間。
早知這麼容易藥倒,她該抹毒的。
失了興緻,安子夜直起身準備離開。
不料,剛踏出半步,身後一隻大手突将她扯住,遂又防不勝防被那人的力道給拽回。
安子夜跌坐在青年腿上。
她側首,正對上他含笑夾誘的雙眸。
“王妃這是要謀害親夫?”
回過神,姑娘壓下心頭忿忿,唇角擠出笑來,“呀,王爺醒了?”
青年眼底笑意加深。
他可沒打算就這麼叫她蒙混過關。
“王妃還是太過心慈手軟。”裴甯軒摘下花钗轉而戴上姑娘發髻間,欣賞兩眼,笑道,“若是钗子上再多熏點藥,說不準本王就能一覺睡到明早了。”
“啊?花钗上被人下了毒?”
安子夜驚呼着就想站起,豈料摟在腰間的手卻驟地也收緊,她非但沒能得逞,反而被迫往男人懷裡貼近幾分。
她氣得眼皮子一抖。
“王爺怎會懷疑是我?莫說我不會害王爺,就說花钗也是從馮二姑娘手裡取的……難不成是有人要害馮二姑娘!”
裴甯軒笑而不答。
他空出的那隻手卻是悄然已摸上姑娘腰間的小包,再飛速解開系帶取走。
安子夜想去奪,奈何既起不得身,又沒青年手臂長,掙紮無果,隻能眼睜睜看那人一瓶接一罐将藥從包裡翻出擺在案頭。
“……”
青年修長的食指自那些瓶罐上擦過,然後準确落定在其中一個。
他單手撥開瓶塞,拿近看了看,又笑着送到姑娘眼前。
“巧了,王妃竟也有香眠草?”
安子夜倒不至這般嘴硬,氣洶洶瞪過去。
“真不要臉,連我包裡有什麼都知。”
裴甯軒一愣,随即挑起眉。
“先對本王下藥,後又辱罵,怎麼,花宴上是有熊心豹子膽可吃?”
鮮少地,安子夜聽了威脅也沒示弱,就那樣瞪着青年,眼睛酸了,便眨一下,然後繼續瞪。
畢竟她是真生氣。
裴甯軒卻不同,對峙久了,竟不自覺從那張氣鼓鼓的嬌俏臉蛋上品出些别樣滋味兒。
他的小王妃模樣确實生得極好,五官精緻白白淨淨,像是用世間最好的美玉雕琢成,但又比玉多幾分暖意,那雙百裡挑一的琥珀瞳雖笑起來時彎作兩輪月牙格外誘人,但如今生起氣炯炯發亮的樣子也不錯。
她怎麼就偏偏落在了自己手裡?
“王妃喝酒了?”嗅到淡淡酒氣,他笑問。
也不顧姑娘應不應,目光自她含有薄怒的眸子往下挪,攬在腰間的手輕緩移至後背。
裴甯軒将人往自己懷裡壓了壓。
“同本王說說,喝的什麼酒,嗯?”
摻了些許暗啞的男子嗓音落入耳,安子夜方恍然發覺她二人離得極近,近到那人呼出的熱氣纏上她下巴,有些發癢。
她一時竟不知究竟是誰吃多了酒,怔怔看向青年近在咫尺的鳳眸。
筆挺的鼻梁……
再是兩片貼上來的薄唇……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