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不妙,小丫頭腿一軟,險些跌坐下。
沒工夫理會身旁,上官宓蹙眉盯向停在自己面前的禁軍。
“何事?”
“陛下召上官姑娘及您的婢子入内。”
少女可算是品出了些不對勁,深吸一口,昂首邁入佛殿。
佛殿内。
上官宓跪地行禮,卻久久未被叫起,下意識擡頭,正對上帝王陰沉沉冷如寒冰的眼眸。
她心下一驚。
“這是從你的奴婢屋子裡搜出來的,作何解釋?”皇帝示意地上的行囊。
上官宓也很快看清兩顆寶石,怔了怔,随即向身旁人質問。
“姑娘,奴婢沒有!”花青急得跪行,過去扯住主子的衣袖辯解,“奴婢真的沒有偷東西!奴婢不知這是從何來的!”
小丫頭面容戚戚,少女心頭有些許松動。
興許是這會兒又剛好與立在近旁的安子夜對視上,便莫名越發堅定花青所言。
“陛下!花青是臣女的貼身之人,臣女相信花青為人,此定是有人誣陷!”
“哦?你也說是被誣陷?”皇帝臉色更顯難看,“那說說看,何人誣陷你們?又是怎麼誣陷的?”
上官宓頓住。
良久,少女才磕磕絆絆回道:“定是邵、王妃,她、她為逃脫罪責,便找人将寶石塞進花青行囊……對,就是這樣!”
“那又是幾時塞的?”
“是、是昨夜,趁我們熟睡時。”
裴臨聞言皺眉,“上官姑娘,孤已尋人确認過,自昨日石像打碎到現今,王妃都未曾離開佛殿。”
熟悉嗓音落入耳,卻并非為自己,上官宓忽地心頭湧起莫大悲哀,攥緊袖角,紅着眼驕傲地别過臉。
“那也可能是讓人代勞。”
“她可隻見過甯安王。”
少女柳眉一蹙,氣不過瞪去,“他們可是夫妻……”
“放肆!”皇帝怒喝,“誰給你的膽子,連皇子都敢污蔑!”
帝王氣勢足以威懾住滿殿,更别提一個少女,上官宓登時就吓得小臉慘白,傲氣盡失。
裴臨見狀也跪在地。
“父皇,上官姑娘也是重情之人,心急之下才難免失了分寸,絕非真的有此意。”
“好一個重情,難不成念及主仆情誼,就可随意誣陷他人?就可視鐵證于不顧,繼續叫王妃替她們背過錯?”裴甯軒冷冷駁道。
“三弟,你知孤不是這意思。”
“好了!吵什麼吵。”皇帝不耐煩打斷兄弟二人,目光落于畏縮在上官宓近旁的小婢子身上,“此事證據确鑿,無需再議!”
“惡仆冒犯先皇後在前,行竊在後,本該處極刑,念佛祖之地不宜殺生,責其二十闆。昔日狸奴念主郁郁寡歡以身殉葬,你既打碎狸奴石像,那便由今日起,你代替狸奴留在寺中為先皇後添燭奉香,若他日佛殿受損亦或先皇後石像有礙,你也當要以身謝罪。”
花青聞言失了血色,癱坐在地,淚眼婆娑看向主子。
“姑娘……”
上官宓卻已無膽量再去看她,低頭默然不語。
“至于上官宓,馭下無方,縱容惡奴,待回京,好好自省半月,不可離府。”
“是……”
很快,花青被拖了下去。
衆人也都散了,各自歸去收拾回程行李。
裴臨本是要扶上官宓起身,卻蓦地被少女避開。
“殿下先行吧。”
青年手一頓。
“孤知你心中有怨,但人,總要為自己犯的錯負責,花青便是如此。”他意味深長看了少女一眼,歎聲,“姑娘保重身子。”
見裴臨離開,安子夜也道:“王爺你先出去吧,我去拿經書。”
看了看死死瞪來的上官宓,裴甯軒沉默一息。
“好,本王就等在外面。”
佛殿内隻剩她二人。
安子夜沒理會地上少女,越過人,拿起鋪在案上的經書。
再回身時,一個巴掌就要迎面揚下。
她不慌不忙擡手扼住那人的手腕。
“忘了?你打不過我。”
安子夜甩開。
上官宓不敵她,身子一趔趄,堪堪站穩。
“你現在滿意了?”少女滿是不忿,“我知道是你在嫁禍花青,因為你,花青餘生都要留在這破廟裡了。”
“因為我?”安子夜隻覺好笑,“偷念春的香囊,梳念春的發髻,引誘我至此,再打碎石像誣陷于我的,是你們主仆吧?而今自食惡果反倒成了我的錯?”
上官宓抿唇,好半晌,才辯駁道:“可我們隻是想讓你受點懲。”
“隻是?”
安子夜走近一步。
姑娘素來盛滿笑意的桃花眸此刻卻結了厚厚的冰,凍得人心驚。
“聽起來像隻是不痛不癢罵了我一句呢。”
她譏諷地扯了扯唇角。
“上官姑娘在憐惜花青時,可曾想過念春也隻是一個婢子,你們将她牽扯入,若是叫旁人知曉,亦或我為自保當真将她攀扯出,此刻挨闆子、被罰守佛殿之人會不會是她?又可曾想過,若我并非甯安王妃,亦或陛下昨日本就恰好郁結在心,于是打算重罰我,我還會不會是跪一宿就被饒過?”
上官宓垂下眼簾。
她自是沒想過,計謀雖早有,但執不執行不過是她前日一念之間。
見少女不作聲,安子夜也沒了耐心。
“往後,上官姑娘最好銘記,害人之前便要做好最壞打算,莫扔出去的刀子落到自己身上時,才要對着你所謀害之人叫嚣反擊太狠,未免太不體面了。”
言罷,她再不逗留,頭也不回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