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月桑公主嬌蠻跋扈,也沒人說她如此機敏聰慧洞若觀火啊。
哦對,記性還異常好。他都忘了那日賣過哪些物件了,更别提價格,這位倒是給記得一個不落。
磨磨蹭蹭好一會兒,朱赫才換了副正經模樣,客氣笑道:“王妃既已細究至此,那想必今日便不是為退貨而來!”
“自然,拍賣規矩我也是略懂的,今日隻為拿回自己該拿的。”
朱赫點點頭,擺手屏退鋪中小厮,遂又看向安子夜。
她心領神會,亦讓飛螢将那三壯漢領出。
屋内再無旁人,朱赫方終于坦言。
“王妃所猜不錯,拍賣上每一個物件都有其隐藏價值,當然,這價值也并非由物件本身而定,而是看諸位競價人所出的價。最終競價再刨去本店事後奉上的物件原定價,才是其真正價值。”
安子夜略略思忖,“那這價值是用來?”
“換取一個消息。”
說罷,朱赫又笑補道:“隻要是客人想知曉的,我們都能滿足。當然,消息價值也是本店所定。若客人拍到的,高于其想打聽的消息價值,本店不予退還差價。若是低了,本店也不予機會去補價,他便隻能換個想打聽的,下次拍賣可重新競價。”
果然,能誘得慣來行蹤不定的錢十一都準時出現在拍賣上的,也隻有一手絕密消息了。
想到此,安子夜不由得生惱。
“既有此規矩,那為何我拍下後無人來跟前提及?”
最初的心虛又重新回到朱赫臉上,氣勢頓也顯得弱了幾分。
“王妃本也是拿旁人的符牌才進入,畢竟不符合拍賣資格。”
“你們打算就這麼不聲不響吞我四萬兩?”
“沒有沒有!”朱赫急忙擺手,“王妃,不如這樣,今日無論您想知道什麼,本店不問消息價值,定都會給您一個滿意答複。”
安子夜不悅蹙眉,“越世珠原定價應是一千兩,也就是說我拍了三萬九的價值?怎麼着也能買到大多數消息吧?”
“這……那王妃還想如何?”
“符牌。我有了符牌,便有拍賣資格,再換取消息,你們也不算壞了規矩。”
朱赫嘴角一抽。
他一時竟分不清自己和此女,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商人了。
且不說這位姑奶奶本就有些特殊,這個要求實則也不算難辦,吃點虧罷了。
“好。”朱赫一口應下,“三日後,小的會遣人将符牌送至王妃手中。”
“嗯,那接下來說我想換取的消息?”
“王妃請。”
“我想讓你們細查懷恩侯府世子趙琪,小至他的喜惡,大至他所犯過錯,凡與他相關人和物,一個也不準遺漏。”原本安子夜是不需這麼些的,可想着三萬九隻能查一個趙琪,怎樣都是虧了,那不如索性将他查個底兒朝天,不查白不查。
朱赫聞言倒沒露出絲毫為難,抱起拳,恭敬朝姑娘行一禮。
“此樁買賣,易寶閣受下了。”
*
清雅苑。
博山爐裡飄起袅袅一縷輕煙,升上頂空緩慢彌散開,再融化至尋不見,唯剩淡淡馨香籠于屋子各處。少女披衣靠坐在美人榻上,對此渾然不覺,安靜翻看着手裡的書卷。
眼下雖值夏末秋初,但尚未轉涼,仍殘了餘熱,尤其午後,乃至浮有薄薄一層燥意。少女懷中卻依舊抱了一隻湯婆子,臉色一如既往微微泛白,仿若那冬日初雪已提前來臨。
苋香步入屋内時亦不忘掩上門,唯恐外頭的風再吹進,傷了主子的身子。
“姑娘,奴婢打聽到了。”端走榻前那盞已放涼的茶,苋香重新斟上溫熱的,笑道,“王爺明早就能回。”
蘇清菡終于舍得将目光從書卷裡抽回,眼底化開淺淺笑意。
自回府,聽聞他幾近是日日候在聖前,甚至好些日子索性就歇在了宮中,而今能回,想來是可算忙空了。
苋香将主子的神情瞧在眼裡,也跟着極高興。
“待明日王爺回,姑娘就有嶄新的琴了。”
小丫頭笑說着看向一旁的琴案。
琴案上放的是主子最珍視的琴,剛入府那年王爺送的,知主子喜琴善琴,王爺便尋了最好的來。
彼時,這張琴卻被一塊布遮着。
那是前些天得知王爺即日要回府,主子一時高興不甚撥斷的。原還因此神傷了好久,沒想到這麼快王爺就尋到一張新琴。
“王爺待姑娘可真好啊。”苋香打趣道,“一聽您琴弦斷了就立馬尋新的來。”
蘇清菡抿唇笑笑。
“其實換根琴弦就好,琴這物,用久了也會有念想。”
“那怕什麼,頂多日後是兩個念想呗。”
少女被這話逗樂,拿書卷輕戳了下小丫頭的額。
笑鬧過後,蘇清菡繼續翻起書卷,口中卻似不經意問起:“對了,王妃那邊……”
苋香一聽那位,當即撇了撇嘴。
“她可是個閑不住的,這才幾天啊,今日一早就又去外頭閑逛了。整日抛頭露面的,一點也看不出是個公主。”
“你總說王妃不好,可我倒是挺羨慕她的,想去哪便去哪,多自在。”
“姑娘。”苋香端詳主子片晌,忽看一眼門的方向,壓低聲,“其實您若真想出門走走,隻需好……”
可話未說完,苋香就被主子一記眼神給打斷了,忙低下頭,不敢再提此事。
蘇清菡這才斂去眸底冷色,又默聲翻看起書卷。
好些日子未見了,不如待明早人回府,她還是親自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