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準的眼神令楚域感到陌生，說出的話語更是猶如釘子般一根根紮進心裡。

他此刻直呼他的姓名，便是與他徹底割席。

楚域隻覺得一陣悶痛自心底蔓延，直至襲滿全身。

李淮準見他不說話，冷冷站起了身：“隻有一個人能活着離開十八号寝室，所以對不起你了。”

他臉上帶着殺氣與冷冽，雖然嘴上說着對不起，卻沒有絲毫愧疚的意思。

楚域從未見過他這副樣子，胸口的悶痛感愈發強烈，幾乎讓他的腦子有些不清醒。他看着他鞋子上的銀色條紋，喃喃開口：“……那天大雨夜，我在便利店外追逐的人，是你麼？”

李淮準蹙了蹙眉，不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

“你是來找我的……為什麼要跑呢……我差點就追不上你了……”

“楚域。”李淮準見他還沒有認清現實，再次打斷，“我們從一開始就站在對立面，而我現在，想要殺了你。”

他垂眸望着他，眼中毫無溫度：“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要拒絕你麼？這就是理由。”

李淮準說完，轉身就走。

楚域掙紮着扯住了他的衣角，然而還沒有握緊，便從指縫中滑走。

“壞壞……”他不由叫住了他，看着他決絕的背影，隻覺撕心裂肺的疼。

楚域終于無法忍受這種痛楚，喃喃出聲：“李壞壞……我疼，我現在好疼……”

李淮準聽到這句話，不由頓住了腳步。

無數畫面，湧現眼前。

那是他們尚還融洽時，他希望他做的事情。

他覺得他總是漠視自己，所以想要他在受傷的時候能夠告訴他。

楚域雖然答應了，但之後一次也沒有做到。

然而他沒想到，他第一次開口告訴他，竟是在這樣的情景下。

李淮準帶着難言的情緒，用力捏緊了手，片刻後留下了一句話：“楚域，你不該來這裡。”

烈火之下，整座糖果工廠幾乎燒成了一片廢墟。

楚域掩埋在火光中，望着那個漸漸消失的背影，眼眸裡的光彩越來越黯淡。

因為太過疼痛，他此刻竟然有些麻木，腦子愈發渾渾噩噩起來。

【恭喜代号“無”完成隐藏任務：火場求生。獲得隐藏獎勵：橙色寶石。】

【恭喜代号“醫生”完成十八号寝室。獲得寝室獎勵：積木。】

【十八号寝室正在收回，收回進度：10%】

廣播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楚域卻毫無所覺，随即咳出了一大口血。

系統着急的警告：【檢測到宿主生命體征正在極速下降，請盡快幹預。】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緩緩從視線盡頭走來。

楚域以為李淮準回來了，眸色亮了亮，随即看到一襲深色風衣出現在面前。

他擡眸望着黑色鴨舌帽下掩藏着的臉，眼中的光點再度暗去。

他此刻沒心情搭理他，但随即想到什麼，蹙了蹙眉：“……你怎麼在這兒？”

對方蹲下身來，看着他：“你見過我？”

明知故問。

“無論是《清明》……還是《遊園會》，不都是拜你所賜麼？”楚域麻木的看着他，“我問你……李淮準是不是和你我一樣，也有兩個？”

從前閃過的那些疑窦，忽然都得到了解釋。

在他經曆的第一個支線《假日》中，他所遇到的李淮準，一開始并不認識他。

他不僅不記得他們一起大戰過巨鼠，也不記得老墨，甚至不記得任何一個人。

雖然最終還是成為夥伴，同行了一段，但他能肯定，這個“李淮準”不是李淮準。

而楚域身上的瑪瑙耳扣，就是這位“李淮準”給他的。

他的面貌相較于李淮準，顯得更為年少，眼神中透出的情緒也更為直白，那不是受支線劇情影響，而是因為他和李淮準原本就是兩個人。

不過，與楚域不同，李淮準似乎知道有另一個自己的存在。

他強行将不認識楚域的自己，解釋成了開玩笑，甚至順勢藏起了另一枚瑪瑙耳扣，不讓楚域有所懷疑。

這也是為什麼，李淮準當時能有多餘的耳扣交給梅倫。

青年聽見他的問題後，沉思了一會兒，風衣上的黃色符紙，在蒸騰的熱氣中獵獵作響。

“你知道李醫生到底是誰麼？”

這一次輪到楚域沉默了。

他雖然不想承認，卻還是不得不道：“……李淮準是‘殺戮者’，對麼？”

這位他苦尋不到的榜一，竟然一直就藏在身邊。

十八号寝室中消失的“殺戮者”、對寶石獎勵的執着、來去自如的黑市醫生、所謂的“異空間”外挂，還有那個在宿舍樓禁區中與他交手的鬥篷男……

種種巧合組成在一起，拼湊出了一張名為答案的拼圖。

楚域并非毫無感知，隻是不願意去猜忌。

他莫名想起了第一個副本時，救了大家一命的那扇“C-404”。如果不是它将大家送回了C區001-001，可能這場無限流的旅程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而原來，那就是“殺戮者”的特權——“傳送門”。

“他明明是‘醫生’，為什麼又會成為‘殺戮者’？”

“如果他是‘殺戮者’……那你又是誰？”

楚域再次提問，青年低頭看着他，掩藏在鴨舌帽下的神情叫人難以看清。凜冽中透着寒氣，幾乎刺骨，顯得漠然、乖戾而又孤獨。

相比起初見時強大卻破碎不堪的他，此刻的青年少了些許溫和，多了一些茫然和攻擊性。

隻是面對楚域的問題，他不知如何回答，凜冽之中添了幾絲怅惘與局促。

片刻後，他輕聲道：“‘殺戮者’從來都不是一個人，隻是要做相同的事情。我是，李醫生也是。當你知道‘殺戮者’究竟需要幹什麼，就能明白他。”他說到這裡頓了頓，随即搖了搖頭，“但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明白。”

十八号寝室内，廣播不斷加載中——

【收回進度：88%】

【收回進度：96%】

【收回進度：100%】

【摧毀當前寝室……】

【逃脫人數：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