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邊的宮女飛快護住她往禦前走去,宮女一個個以身軀撞死在侍衛劍上阻擋一二。
長孫澹以為賢妃如此興師動衆是要刺殺她,連忙後躲,吩咐:“護駕!來人護駕!”
福潤飛快從地上起身,張開雙手擋在她面前,“陛下,老奴保護陛下!”
哪知賢妃卻隻是到了被侍衛壓着雙手起身的長孫千帆身邊,冷笑了兩聲,盯着她小小畏縮的身子和躲閃的眼睛。
她站定了,問長孫千帆:“陽兒死前,你在她的身邊嗎?”
長孫千帆搖頭,大喊道:“沒有!賢妃娘娘,我沒有,七帝女不是我殺的。”
賢妃苦從心來,強忍悲痛,又振聲問她:“陽兒生前與你幾乎形隐不離,我問你她死前你在她身邊嗎?!”
這是來自一位娘親的複仇和歇斯底裡的質問。
她想要一個答案,一個讓她解脫的答案。
長孫千帆怕了,眼神慌張道:“在!我在稚陽皇姐的身……”
“呃!”長孫千帆的胸口突然出現一物,身子不受控制地被推着後退幾步,死在金龍柱上。
誰也不知道賢妃是怎麼從身上掏出一把匕首,再飛快刺進八皇女的胸口處的。
隻見那賢妃解脫的将頭上的發簪摘下,眼神絕決道:“我的陽兒,娘替你報仇了。”
下一瞬,賢妃自刎而死。她身邊的親信宮女也一一拔出頭上發簪,不約而同的自刎。
“瘋了!一群瘋子!”長孫澹暴跳如雷,在朝堂上不顧身份的怒喝。
承親王冷眼看着大殿上躺着的逐漸冰冷的這一個個的貞烈女子,心中一片淡漠。
傅子笙在萱若閣聽到紅藥跑進來彙報時,已是朝堂解散後。
賢妃的娘家丞相府被抄家,一衆人被發配邊疆。
五品通政司參議李府的一衆仆從,拖出午門斬首示衆,為上官甯陪葬。
福潤念在忠心護主,但收受賄賂、偏聽暗道,被罰砍斷舌根,貶宮中苦窯老死一生。
冷宮裡的慧嫔被長孫澹賜死,但禦前侍衛拿着毒酒到冷宮時,就見她已經畏罪自殺,将自己用細長的白绫吊死在冷宮的橫梁上。
女皇長孫澹賠了蒼戎國大筆的銀子,還賠上了一座城池作為割地,以平息蒼戎國女皇的憤怒。
傅子笙沒想到,事情發生到現在,真正無辜的會是長孫興珠。
但誰也說不清她為什麼在長孫稚陽枉死的陷阱旁,又為什麼說是她自己推的人。
後來傅子笙在求學時,與師長、好友說起當年事故時,仔細整理了下這些因為導緻帝女帝卿枉死所串聯的線索,最後竟發現承親王才是最大的獲利者。
此事不提将來,再看如今。
因得蒼戎國帝卿一死,各國女皇埋伏在昌國的探子消息靈敏,不久五國女皇九發來十四道金牌令诏書,命質子們回國。
五月中,乃是真正好的天高氣爽讀書日。傅子笙從書案中擡起頭來,兩耳嗡嗡地聽紅藥和綠舟興奮地在她耳邊念叨。
“主子,咱們可以回延國了!”
“太好了,陛下、鳳後娘娘和大帝卿殿下沒有忘記我們!嗚嗚嗚,終于可以回家了!”
回家?傅子笙品味着這個字眼,回想起宮中溫柔的母後、年輕俊朗的嚴峻母皇,還有許久未見總是對她生氣又包容的阿姐。
她不自覺也咧起了嘴,開懷大笑。
“還等什麼,還不快收拾東西!來接我們的官員到哪裡了?”
“回主子,不出七日,必到昌國皇城!”
時間一晃而過,這七日裡沒有人來過萱若閣,也沒有人打擾她們歡天喜地的每天過年一樣慶祝回家。
歸家的喜悅,沖淡了傅子笙對上官甯一條鮮活生命逝去的惋惜,說到底,她也不過是惋惜一句“紅顔薄命”罷了。
縱使知道再無相見之日,死,便是什麼都沒有了。
傅子笙依舊冷心冷性的沉浸在回延國的日程中。
七日很快就到,一位面熟的延國傳令史來接她們。說來也感慨頗多,她們來的時候隻有五人驅車而來,又在冬日路難走,每個人大吐特吐。
回國卻是車馬禮遇,風采熠熠。
延國使臣這來的算快的,除了本有蒼戎國太女車隊前來的蒼戎已經在七日前離開,其他幾位質子都無比羨慕的在宮門口看着傅子笙。
帝思雨愁道:“子初妹妹,你走了,我又該無聊了。不知何日才能又見你。我那幾個宮中的妹妹都不是省油的燈,隻有你好玩。”
好玩什麼?傅子笙翻了個白眼,不說話。
帝思雨捏着扇子拍手道:“沒錯!就是你這個目中無人的表情,簡直活靈活現!喜怒分明!太過有趣得緊!”
她身邊的龐寒雲冷着臉按住她的肩膀,讓她注意形象。
傅子笙登時連嘴角也不笑了,面無表情。
江娴誠心恭賀她:“送君千裡,終須一别,傅帝卿一路順風。”
傅子笙謝過了她,随後登上馬車。
她們之間,并沒有說什麼“日後再見”“再來拜訪”的話,隻因她們都知道天高皇帝遠,這一次分别,怕是再無相見。
這滿打滿算半年的質子生涯,值得他們記得,卻不值得說道。
“走吧。”
傅子笙吩咐道。
且看那山高水長,歸期漫漫。
路在腳下,何足道也?
長孫燕來晚了,這幾日長孫澹給她派了不少管教嬷嬷,說要好好讓她學學禮儀,少往那些個質子宮中跑,相當于是軟禁。
“母皇,子初姐姐要走了!燕兒不要她走!母皇下旨把子初姐姐留下來好不好?禦花園的灑水宮女說吃人的皇宮已經把甯姐姐害死了,燕兒隻有子初姐姐了!”
“你看清楚!你的血親,朕!興珠、太女,才是你的親人!你是被那延國帝卿誘騙了,沖昏了頭腦嗎?!”
“來人啊,好好教一教小帝卿何為規矩!把禦花園裡嚼舌根的宮人都拖下去砍了!”
“母皇,燕兒想見子初姐姐!母皇放燕兒出去好不好?燕兒求求你嗚嗚嗚。”
“等蘭妃生下小皇女,燕兒你也是做姐姐的人,你就不是人人都寵着的小帝卿了。燕兒長大了,你要學會懂事!”
“我不!”
長孫燕被宮中的管教嬷嬷死死盯着,整整七日不出門房。
等她在嬷嬷交班疏忽時,爬了狗洞出院,髒兮兮地跑出玄武門時。
就見那空空蕩蕩的大街上,隻有過街的百姓遠遠地躲着皇宮,偏又好奇地探着頭往宮門方向窺探。
護衛們攔她:“小帝卿,無诏不得出宮,請回。”
長孫燕難過絕望得當即一屁股坐下,狼狽的一身泥,就好像傅子笙第一次見她時那般落魄無援。
她邊傷心抹淚,邊嚎啕大哭:“甯姐姐沒有了!子初姐姐也棄燕兒而去了!”
“騙子,大家都騙我!不講信用,都在說謊!”
“我讨厭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