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卿、驸馬,該起身了。”
翌日,新房前,婢女紅着臉端着水盆敲門,“帝卿殿下,今日還要去宮裡謝皇恩,帝卿殿下?”
“您醒了嗎?”婢女見門隻是關着,大着膽子推門走了進去,羞怯地床榻邊走了過去。
床邊鞋兩雙,她伸手掀開那密不透風的紅帳。
“啊——殿下!”
“驸馬你怎麼?”
李府上空傳來婢女的尖叫,從喜房裡傳出的消息令人驚恐,“來人啊!帝卿殿下七竅流血,死了!”
李府下人們和昨日還留在府裡的宮人們趕緊地往宮裡派人,喊大夫,衆人慌亂作一團。
管家焦急地跑進五品官員李參議和其夫人的房中通報,推開,就見兩具服毒自盡的屍體。
桌上留信:陛下,李家自知冒犯天子,臣妻婦二人以死謝罪,請放過李家無辜之人。
管家跌坐在地,茫然不知發生了何事?為何小姐與夫人老爺要毒死上官帝卿?這樁婚事不是天婚嗎?小姐才被賜婚的時候還很高興的跟她們下人炫耀娶到了心上人……
新婚一夜,新君用雄黃酒,實則加了劇毒砒`霜毒死帝卿,随後抱着屍體在床榻上坐了一夜……的消息,傳到了京城所有朝臣命婦家中。
衆人驚駭。
經驗老道的臣子們連忙穿戴官服,往玄武門前坐轎趕去。命婦們嚴加管教家中人,禁止外宣此事。
女皇震怒,天子腳下,膽敢公然謀害友國帝卿?!“你們是不是想挑起兩國交戰?!是不是巴不得把朕從這位子上拉下來?!”
“朕跟你們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來人去把李家的李長年抓來,朕要親自審她!”
文武百官對視一眼,皆不敢出聲,站在最前面的丞相被女皇丢下來的鞋砸了頭,也不敢動彈,搖搖晃晃站在最前端。
承親王見沒人出列,隻好親自領兵去李府抓人。
長孫嘯見到李長年時,她還穿着那身紅豔豔的喜服,在地上坐着,癡癡的神色已消,但仍然緊緊抱着同樣一身鳳冠霞披但雙眸緊閉唇色蒼白的上官甯不松手。
派遣來的太醫跪在一旁瑟瑟發抖,恭敬地請安:“承親王殿下。”
長孫嘯看了一眼屋内亂糟糟跪地的人,張口問:“确認帝卿是怎麼死的了嗎?”
太醫機靈地爬起來,把桌上的一個空酒杯拿過來,“回禀殿下,就是這個。帝卿喝了兌了砒霜的喜酒,不出三刻内髒破裂而暴斃。”
地上的李長年身子一顫,目光懼怕的縮起。
承親王撚起另外一個空酒杯,嘴角勾起,笑道:“這個沒毒?”
太醫搖頭道:“沒有,隻有帝卿殿下的那杯有。”
承親王當即笑了,一腳踹上李長年的心口,将她踩個人仰馬翻,“你有本事下毒,怎麼就不敢自己也喝?”
“你如果和上官甯一起被毒死,本王還能誇你一句亡命鴛鴦,可惜了,懦夫。”
衆人吸了一口冷氣,承親王好大的口氣。
“還請承親王捉拿我去面聖。”
李長年擦了擦嘴角的血,爬了起來将懷裡的上官甯抱到寶榻上,眷戀入骨地看了一眼她安靜的面容,惋惜與悲痛之情被她咽下。
“甯兒,是我辜負了你,我從見到你的那刻起都是在騙你。”怎料,我卻對你一見鐘情,後悔不已。
“夫人,再等等為妻,為妻馬上就來。”
李長年被上了枷鎖,那喜服與鐵鎖鍊看得人着實心揪。
朝堂上,文武百官腳根站酸,總算等到作案兇手。
蒼戎國太女等候已久,見人一到,當即向長孫澹滿臉悲憤地發難道:“還請昌國女皇賜死這歹徒,還我甯妹妹的性命來!”
朝臣的臉變得五顔六色,真兇拿案沒錯,可上官帝卿都死了,怎麼可能活生生的還她一個人。
長孫澹道:“朕自會給甯帝卿一個公道。”
可蒼戎國太女很明顯得理不饒人,語氣更加逼迫:“我妹妹向來乖巧賢淑,在蒼戎時連病都沒有生過一個,怎想到了昌國就遭此毒手,莫不是昌國水土就專養奸人歹徒?!還請陛下給我一個說法。”
她身後不知何時站着滿臉是淚,眼神仇恨的上官複。想來昨日蒼戎國太女進宮面聖見證婚禮時,也與她見過了。
長孫澹頭疼不已,讓蒼戎太女稍安勿躁。
她轉頭陰鸷的瞪着李長年,道:“你為什麼要殺害上官帝卿?是不滿意這樁婚事嗎?”
李長年此時已經完全冷靜下來,想到接下來的計劃,她閉了閉眼,沉聲道:“回禀陛下,草民對上官殿下十分愛慕,并無不滿。”
長孫澹就奇怪了,拍着龍椅呵斥道:“那你瘋了給帝卿喝毒酒!”
李長年倏然擡頭,眼神灰暗失落與自責,苦笑道:“是,陛下,草民瘋了,竟親手毒死了甯兒。”
長孫澹被她的話一噎,瞪圓了眼睛。
李長年從地上起身,周圍的侍衛連忙抽出刀刃相對,她無視衆人走到蒼戎國兩位帝女身邊,深深鞠了一躬:“我對不起甯兒,不要原諒我。”
那兵刃就抵在她的首邊,随着她起身而微微轉動,劃開了她波如蟬翼的青色肌膚。
李長年對天子坦白道:“陛下,長年一家早年從泉州升遷至京城,得慧嫔娘娘恩惠,我等是為慧嫔娘娘做事。”
“上官甯因與福潤有往來,緻使小帝卿被溺一事檢舉到聖上面前,慧嫔娘娘為此被打入冷宮,于是特地往宮外傳了消息,吩咐草民假意與上官帝卿相識相知,令其對草民心生好感,以此密謀和親一事。”
她表情陰冷,話語無情無憐憫,撕破了一切的僞裝,李長年失望透頂道:“甯兒已死,長年也無所顧忌了,要抓真兇的話陛下就去抓吧。”
“甯兒,為妻來尋你了。”
承親王一聽這話,心中不妙,立馬握緊刀劍,呵斥侍衛們退開:“快退開,她要撞劍!”
李長年不走尋常路,隻見她擠開一個老邁的臣子,當即一頭撞上金龍柱,腦瓜迸裂,血紅與嫩白之物交織于七竅,最終瞑目而死。
她倒地後,手裡緊緊攥着的東西也露出了真容,是一枚斑駁的玉蝴蝶玉佩……上官甯贈予她的定情信物。
那老臣子被灑了一頭腦漿,抖着手摸了摸臉上的血污,眼睛一翻,也昏了過去。
上官複見此場景雙眼通紅,站不住了,往前瘋跑發狠道:“你還我甯姐姐!”
蒼戎太女眼神示意貼身官員按住她,往前一拜道:“還請陛下主持公道。”
長孫澹着此一吓,回神後正要說話,卻見長孫千帆不知何時被帶到了禦座下首的暗處。
此時她竟然明目張膽的跑出來,又驚又恐地喊道:“沒有,我母妃沒有害上官甯!都是她瞎說的!”
長孫澹氣不打一處來,喝令道:“你怎麼會在這裡?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滾下去!來人!将八帝女帶下去!”
長孫千帆被侍衛扯住雙臂,怔了怔:“不是母皇派人傳喚千帆到金銮殿,說有事要千帆指證?難道……”
這時,長孫澹身邊的福潤突然反應過來,抖着身子跪下,打斷了長孫千帆的話。
福潤重重磕着頭道:“陛下!老奴有罪!老奴收了上官帝卿的賄賂,幫小帝卿說幾句話!老奴有罪,請陛下責罰!”
什麼亂七八糟的,這其中還有小帝卿的事?長孫澹一時糊塗,見八皇女被侍衛壓着肩膀到了地上,揮手道:“将她帶下去。”
“陛下且慢,臣妾有話說!八帝女是臣妾派人喊過來的,正好做個人證。”
此時,一身莊重荟萃的賢妃竟也從禁足的宮中出來了,領着幾個宮女從正門走到了金銮殿上。
“你!朕讓你禁足,宮裡的奴才護衛都是忤逆朕嗎?!”
長孫澹掰斷龍頭座椅的扶手,氣道:“賢妃,你也想死嗎?!好,朕成全你!”
“來人!”
賢妃一見侍衛圍了上來,心裡因為長孫澹的态度感到寒涼,當即也懶得再費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