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方快遞照例是不送上門,都在樓下電話,言母因此一面詫異,一面往門口走,開門就呆住:“這、這是什麼?”
“藍色妖姬!”快遞小哥心情不錯,“您家女兒回來了吧,男朋友玫瑰都追上門了。”探頭往裡看,并沒有年輕女孩的身影,倒有點遺憾。
“這、這得多少啊……”言母看着門外小小一方空地上擠滿了,有點恍惚。長女青春期倒是常常收花,不過也沒這麼多;小女兒就更少些。她不及她姐出衆,“……不會是,送錯地兒了吧?”
“錯不了!”快遞小哥笑道,“這地址您看,收件人言小姐,九百九十九朵,您點個數,要沒錯,就簽收吧。”
“點……數?”言母想喊救命。
言夏被客廳裡動靜吵醒,頂着橫七豎八一頭亂發問母親:“誰啊,這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了?”
“有人給你送花。”母親聲音裡迷惑不解,“你不是說和小韓分了嗎?還是他想和好?花這冤枉錢,造孽哦。”
言夏宕機了兩分鐘:“不可能!”
“那你來看、你自己看!哎喲面要糊了!”言母跳着腳往廚房裡跑。
窄窄飯廳裡堆滿了花,連過道都堵了。言夏也有點懵:“這——”
又有敲門聲。
“媽!”言夏急得直叫,“我過不去!”
言母手忙腳亂關了火,探頭一看,是個英俊的年輕人,左耳上一隻黑色耳釘:“言夏是住這裡嗎?”
“你誰啊?”
“您是阿姨吧,我姓周,周朗。”
言母:……“言、夏!”
言夏發現這事兒說不清了!
這人不但知道她的生日,知道她的電話地址,還知道她爸愛喝什麼酒、她媽愛吃什麼酥——連她小學班主任都知道!
憂心忡忡的母親笑成了一朵花,早把之先左一個可惜右一個可惜的“小韓”忘到了九霄雲外。隻顧着問:“小周喜歡吃什麼,阿姨這就給你買去!”、“言夏也是,也不和家裡說,你看看,都沒收拾!”
又:“人來就來了,帶什麼東西,還買花……”
又使喚言夏:“去洗點葡萄來!”
言夏:……今天還是她生日吧,是吧是吧?
父親倒是想拿拿架子,也沒拿住:“和夏夏多久了?”
“一年了。”
“家裡做什麼的?”
“我媽是設計師,開了個店,我爸是個潛水員。”
“潛水員——潛水員好啊!夏夏一個人在外頭,就是叫人不放心。有個人照顧、兩個人互相照顧……”
那人便得意洋洋往她看。
言夏悶頭搬玫瑰。這處她父母租住的房子,總共也才六七十平,客廳裡放不下,就隻能往卧室裡堆。
卧室被堆得滿滿當當。
硬生生撐到晚飯後才以“消食”這個借口把人诓出去。
秋風才起,陽光還是金燦燦的,熱度已經下去了。南方城市斜的屋頂,層層疊疊都是瓦,被各種線路割裂的天空。
言夏穿的舊T恤牛仔褲,腳下趿拉一雙淺藍色闆鞋;穿校服的孩子在路上打打鬧鬧;小賣部裡穿花衣的婦人面無表情地看着街面,有車過去,灰揚起來;超市外頭擺着水果攤;炒飯的香氣一陣一陣。
燒烤店裡沒有人,也沒有開燈,空蕩蕩黑洞洞的。
再往前走就是河,倒也像模像樣整了條林蔭道。柳樹的枝沉甸甸壓下來。言夏站住:“你這什麼意思?”
“過來給你過生日啊。”
言夏:“你要找麻煩就找我,别打擾我爸媽——禍不及父母,罪不及妻兒。”
周朗白她一眼:“想象力真豐富。”
言夏看着腳下的路:“那你讓我怎麼想?”
周朗:“想休息。我這一路舟車勞頓,累壞了。”
言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