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寒冷被驅散,她緊緊回握住那隻漂亮的手,用力得點頭:“嗯,教授,我會保護您。”
“真是浪漫啊,不是嗎?”樓上,言衿指着面前的監控,含笑轉頭對江鎏說。
江鎏優雅得翻了個白眼:“呵,您說的對。”
大抵是因為剛才看到了“現場直播”的緣故,夏星眠祁安剛剛推門進入言衿的辦公室,江鎏就陰陽怪氣得來了一句:“呦,我在這兒等半天了,大教授終于來了?”
夏星眠困惑得歪歪頭,反手關上了門。
言衿在邊上笑,她身邊的監控屏幕已經黑了:“很高興看到您身體好起來了,夏教授。但是我們現在恐怕沒時間叙舊,今天急着把你們找來,是因為……出了件大事。”
聽到這話,夏星眠皺皺眉,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祁安先開口了:“言衿女士,樓下的那些人,是您派來的嗎?”
“是。”言衿點點頭,幹脆得承認了,“您可以放心,她們都是我的人,絕對可靠。”
祁安餘光去看江鎏,看到她并無異樣,祁安稍微松了口氣:“為什麼……”
“因為發生了變故,我不得不謹慎點,”言衿攤攤手,臉上的微笑消失了,“首先,我必須再次向諸位保證,不,立誓,我本來想用循序漸進的方式完成我的理想;當然,我們謀劃的是要命的大事,我也沒想過脅迫諸位來幫助我……”
夏星眠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言衿女士,所謂的保證就到此為止吧。謊言重複一萬遍也不會成為現實,我隻想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需要您這麼興師動衆得派出您的私人武裝來封鎖現場。”
“呼……”
仰起臉歎了口氣,言衿用前所未有嚴肅的表情認真看着夏星眠:“夏教授,石澤突然死了。”
“死了?”夏星眠說出來的話都變了調,即使已經做好了聽到一個巨大的壞消息的準備,她還是被這件猝不及防的事情驚到了,“什麼時候……”
“昨晚,”江鎏也歎了口氣,“就在他辦公室裡。具體時間不清楚,我們不敢貿然找人來驗屍,他現在還在那兒躺着呢。”
“看上去像是吸毒過量的意外,我注意到他的辦公室亮着燈去查看的時候,他手邊還有不少毒品。隻不過我傾向于,他是被謀殺的。”言衿補充。
實話實說,夏星眠覺得眼前一黑。
其實對于有人販毒的事,夏星眠并沒有多關心,但她心裡清楚,有主動吸毒的人,就會有被誘騙染上毒瘾的人,一旦無人管制,毒品在這裡的傳播速度會越來越快;既然江鎏有心追查,從其他的地方又找不到絲毫痕迹,那顯然從瘋瘋癫癫的石澤身上查最快。同樣,石澤之死一旦傳開,中樞議會就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來“徹查”14區政府。
偏偏是她試探着走出第一步棋的時候。
同樣,她也很清楚,前任中樞議長林殊痛恨毒品。林殊不算個正人君子,他手腕強硬,獨斷專行,但夏星眠承認,盡管他不是每一步都走向了正确的方向,可他的一意孤行也促成了一些實事,比如滲透在所有法律總則中的禁毒條例。禁毒政策作為推行已久被大衆所認可的條例,政府公務人員吸毒,這件事可以說是天大的醜聞,在這個敏感的時段,足夠姜瑜笙的政敵給他安上監管不力的罪名。
隻是代價大概是埋葬這棟大樓裡所有人的前途,不管她們是否知情是否無辜。
伸手捂住臉,夏星眠又想歎氣了。
造孽啊,早知道我來14區幹嘛呢?
看着夏女士“無助”的樣子,江鎏不合時宜得覺得挺好玩兒的。她心裡明白,冷眼旁觀和落井下石還是有些區别,這是她敢向言衿打包票夏星眠不會直接把這件事公之于衆的原因。
江鎏自己已經在夏星眠沒來的時候糾結過了——實際上,她一開始是想幹脆直接把這事兒捅出去算了。對于政府的人,她慣來沒有什麼好感,這裡究竟多少吃空饷的公務員受到牽連,她也不在乎。但言衿的話确實戳到了她的死穴——販毒事大,不大可能是小角色謀劃的,如果中樞議會的人介入,那這件事最後查到哪裡就不由她們掌控了。
江鎏讨厭言衿,讨厭無為的政府,但她更恨毒品。事已至此,她隻能暫時同意不聲張。
也挺好的,江鎏仰臉無聲歎息。挺好的,無非是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而在沒人來得及在意的角落裡,祁安一個人站在一邊。
她不知道教授她們的計劃,也不是特别理解死亡的含義。
教授告訴過她,死亡大概就是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沒法回來。
可石澤并不是什麼好人,如果他離開14區,離開這個星系,好像也不壞?
“這件事,也太巧了吧,”夏星眠緩過神,低聲開口了,“我前幾天才找了李,讓他側面提醒姜瑜笙,有些星區的政府高層不安分,今天這人就死了。”
“感覺有點道理,又好像沒什麼道理,”江鎏毫不客氣得坐在言衿的辦公桌上,提出了異議,“畢竟沒在這兒見過什麼其他吸毒的人,那家夥是我們唯一的線索。如果這麼說,我剛查他幾天他就死了,比起政府,倒更像是被毒販滅口?”
再在這裡想也沒有用了,夏星眠揉着眉心,一擡頭就看到坐在言衿桌子上晃腿的江鎏。
對了,她今天來這裡不是還有一樁大事嗎。
“江鎏,你今天來不是想問問4000号附近的監控嗎?怎麼樣,有備份嗎?”
江鎏撐着桌沿挑挑眉:“想不到你還能記着這事兒,放心,你猜怎麼着?那條街附近有個老早之前安的監控。雖然錄像全混一起了,但那位已經找人在查,說隻要一找到就給我們。”
總算有一件順利的事。
“祁安,我們一起去總長的辦公室看看,你可以嗎?”夏星眠的眼神遊離了一圈,終于還是落回了祁安身上。
祁安揉了揉頭發,她記得夏星眠之前跟她說過,最好不要告訴言衿自己的真名,以免節外生枝。她不太在意教授究竟叫自己什麼,教授做事總會有道理,祁安也看得出來,現在她們真的跟言衿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教授,我沒問題的!”她認真點頭。
祁安。
聽到這個名字,言衿心裡最後一塊拼圖終于拼上了。
她之前一直懷疑,跟着夏星眠的這位究竟是誰。一開始,她疑心這個人是姜瑜笙安插在夏星眠身邊的眼線,可偏偏夏星眠卻十分信任這個人;後來,言衿又猜想夏祈該不會是夏星眠的什麼學生晚輩,可這條線完全查不下去,夏星眠就像一座孤島,父母雙亡,平時在1區除了在家就是在研究院,幾乎沒什麼親近的人,更沒有妹妹。
但她聽說過祁安這個名字。
據說這個人是夏星眠的助理,平日裡很少有人見到她單獨出現,但她和夏教授兩人形影不離。
言衿心念電轉,明白這是在告訴她,前些日子她提議的坦誠合作,夏星眠已經同意了。
最難搞的這個人居然這麼輕松就搞定了?
言衿不想考慮這個問題,她隻想趁熱打鐵趕緊讓江鎏也松口。
可她還沒想好怎麼開口,江鎏已經氣得差點跳起來。
“夏星眠!你怎麼能一起做我的主?我還沒同意跟她合作呢!”
夏星眠無奈笑笑:“啊?我沒做你的主啊?我以為你已經跟次長大人說好了呢。”
“啧,我沒有啊,你别瞎說!傳出去說我跟政府的大人物合作,我的面子往哪擱?”
祁安這時候舉起了手,她雖然不知道教授和江鎏本來在計劃什麼,但她還是看明白了眼前的狀況:“可是江鎏,如果你不願意合作,怎麼會把教授喊來這裡呢?我覺得,如果你不同意,你肯定會……嗯……唯恐天下不亂,比如直接把這件事傳的人盡皆知。”
“哈哈哈……呃……咳咳……”
言衿沒憋住笑出了聲,又趕緊轉頭裝作無事發生。
江鎏的表情像是吃了蒼蠅。
看着江鎏的表情,祁安有點小小的得意。其實她并不讨厭江鎏,隻是她心裡總是想着第一次見江鎏時,她欺負自己的事;而且,江鎏也欺負過林淺溪,雖說她不知道林淺溪是不是認為她們是朋友,但林淺溪畢竟知道自己是仿生人還願意幫助自己,在祁安心裡,林淺溪就是自己第一個交到的人類朋友。
祁安悄悄得意的樣子實在很可愛,夏星眠忍不住也笑了。
眼看這幾個人都在笑,江鎏幹脆自暴自棄了,她攤攤手,擺爛一樣說道:“笑吧笑吧!反正我不同意了,我現在就拿個喇叭出去喊這兒死人了!”
聽到她這麼說,祁安倒是緊張起來了,可夏星眠看見祁安真的相信了她的話,一時無措的樣子,卻笑得更厲害:“江鎏!怎麼事兒啊你,你惱羞成怒是不是!”
江鎏氣得說不出話來。
“是啊是啊,我惱羞成怒!夏星眠!我跟你絕交絕交!”
說着,她轉身看向隐身在一邊看熱鬧的言衿:“言衿,我們合作的事你不許說出去!”
言衿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但還是抽空點點頭:“放心吧,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江鎏不知道的是,在她們幾個小孩子鬥嘴的時候,林淺溪不聲不響辦了件大事。
她在1區的大馬路上,截了1區總長大人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