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被這樣的夏星眠感染,她看着夏星眠的眼睛,聲音不再發抖,可還是止不住得對夏星眠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您不必道歉,”夏星眠蹙起眉,擡手輕輕按了下女人的肩膀,“您沒有做錯事,所以,不必道歉。”
夏星眠有一點點潔癖,一點點。
因為有一點潔癖,所以她把手放在女人肩膀上時就後悔了,這件衣服不大幹淨;但好在隻有一點點,她收回手後,終究沒有拿手帕擦手。
這是出于禮貌的考量,不參雜任何對她人的尊重。
夏星眠輕輕蜷曲手指,很理所當然得想。
她感到厭煩。
轉山轉水,看誰起高樓看誰樓塌了,誰風光無兩誰黯然倒台,最終的結果會有什麼變化呢?
怎樣算平等哪裡又有自由?
烏托邦隻是一個理想化的社會模型罷了。
或許等到這個星系裡再也沒有生命的那天,才會有所謂的和平與安甯吧。
這樣想着,她維持着半蹲的姿勢,嘗試安撫女人的情緒。
其實夏星眠很不會安慰人,說來說去也隻有“沒關系”,“别怕”這樣淺薄的詞句。
好在善意本身是足夠動人的,它似乎不需要以華麗的辭藻修飾。
更好的消息是,江鎏沒跟那些隻靠下半身思考的劣等生物打起來。
嗯,劣等……
夏星眠輕輕笑了笑,直起身。
“我還以為你會跟他們打起來。”她挑挑右眉,剛才沾了灰的手無處安放,隻好背在身後。
“差一點,”江鎏毫不在意地拍拍手裡的紙袋,将它遞給雙手護着胸的女人,“喏,給你。下次再遇到這種事兒别太害怕,實在不行記得喊救命,你越看着好欺負他們才越要得寸進尺。”
女人猶豫了一下。
她站起身,搖了搖頭,把紙袋朝江鎏推過去:“這是你拿回來的,還是給你們吧。我還有一點吃的,這些給你們。”
江鎏的眉毛擰起來,她幹脆直接把紙袋塞在女人懷裡:“我們不缺這點物資,也不需要你報答我們,在這種時候發善心可不是什麼好事。”
說完,她幹脆得轉身:“星兒啊,咱們走吧。”
夏星眠被她叫得一愣,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現在她們的真名不方便講。
感覺有點怪。
她無奈地搖搖頭,又沖女人微微颔首:“她說的沒錯,在這種地方,善良的人是沒法兒活下去的。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這些物資,請您收好吧。”
女人定定看着夏星眠轉身,捏緊了手裡的紙袋。
她很小聲得問道:“您……您是反抗者組織的人,是嗎?”
然後她看到那個幹淨到仿佛與塵世格格不入的女人轉過身。她的目光變了,透着寒意,像是打量一件櫥窗中的商品一般從自己身上掃過。
她又笑了。
平靜,溫和,禮貌。
“您說什麼?”
女人低下頭不再言語。
“抱歉,如果您沒事,我就先失陪了。”
在她手足無措時突然出現的兩個人走了,但隐隐還能聽見交談的聲音。
“别端着了,給,擦擦手吧。”
“嗯?”
“一直背着手幹嘛,跟什麼老幹部來考察一樣,沾到髒東西了?”
“沒有,隻是一點灰。”
她什麼都沒有了。
戰争毀了她的家,難民管理署的專員為難她們,不讓她們參與政府的工作,又克扣救濟中飽私囊,甚至提出肮髒的“交易”。
好像性别和美麗成了她們的原罪。
可戰争中的“臨時庇護所”不是這樣的。
她什麼都沒有了。
女人死死攥住手裡的紙袋,咬着牙向那兩人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