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現在有個初步想法，”坐在書房裡，林淺溪點着懸浮電子屏上江鎏的照片，琥珀色眼睛認真盯着照片裡紅發的女人，“你想想看，這段時間對她們的通緝鋪天蓋地得，雖然下層區消息封鎖得緊，但是可以想見，她們現在估計不好過。不過，我覺得這對我們來說是機會。如果我們借着她們的名義在其他地方搞出些事情來，說不定能把水攪渾。”

祁安點點頭，又搖搖頭。

“隻靠我們倆嗎？這樣會不會太……”

林淺溪很認可得點頭，又伸手劃過屏幕，把照片換到下一張。那是一份文件，蓋着中樞議會的章。

“你看這個，我找人幫忙悄悄拍到的。現在夏星眠出了事，卡爾順勢整頓了智研院，有不少人因為這事兒受了牽連。這些年來，我從沒聽說過夏星眠跟誰關系特别好，她的同事換了一撥又一撥，偏偏這幾個人受了處分。我想是因為，卡爾要清除異己，這些人的理念或者研究方向跟議會想要的不一樣。”

“如果我們從這裡入手，去調查這些人之前的研究方向，說不定就能知道卡爾現在想做什麼？”

“沒錯！而且，我根本不相信那兩隻狐狸這麼多年真的隻是單槍匹馬跟議會作對。她們肯定有自己的人脈，有關于議會的把柄在手。現在我們不能往下層區去，但是，卡爾隻是下令查封夏星眠家，她的東西還沒有完全被銷毀。”

祁安明白了林淺溪的意思。

不過……

“我們現在把無關的人牽扯進來，真的好嗎？”祁安站在林淺溪身邊，她上身微微彎着，左手按在胡桃木質的書桌上，右手背在身後虛虛攥拳，“而且，就算夏星眠真的在1區布置了些什麼，她們怎麼信任我們呢？我們即使回家，已經檢查過的地方，還能找到什麼嗎？”

“相信我，祁安，”這個問題問到了林淺溪最了解的地方，她仰頭看着擰着眉的祁安，嘴角挑起一個諷刺的笑，“首先，現在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不存在什麼無關的人了。他們這樣全星系通緝江鎏和夏星眠，已經把趕盡殺絕擺在了明面上，那些與她們可能存在關系的人，議會一個也不可能放過的。現在不動手，隻是因為議長剛剛換了一個，卡爾一面要維持自己大度的形象，一面要盡快在議會站穩把支持姜瑜笙的人處理完。等這些事情了結，他一定會讓所有跟夏星眠接觸過的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議會那些人做事的風格向來是斬草除根以絕後患，在他們眼裡，這個星系沒什麼無辜的人。隻要觸及他們的利益，誰都可以死。”

“其次，雖然稱不上了解夏星眠，但我還算了解江鎏。她對于科技始終保持着一些警惕，重要的事情從來都是直接通過文字傳達。他們就算把夏星眠家掘地三尺，把她的所有私人物品信息賬号全部排查過也沒用的，她肯定會和江鎏一樣，把最重要的信息藏進文字裡。”

祁安下意識按按自己的指節：“你的意思是，暫時沒有銷毀夏星眠的東西，就是因為他也想從這裡找到些什麼？但是他可能不知道該怎麼找，索性都留着，就是為了……等等，他是覺得教授可能會回去？或者是想等到抓到了教授，再逼她拿出她藏着的信息嗎？”

“對！”林淺溪接着把圖片向後翻，“你看，卡爾的命令是在不破壞夏星眠家裡物品及陳設的前提下盡量找找有沒有她聯系反抗者組織的證據，他一定是知道夏星眠藏着點什麼，這樣秘密很可能關系重大。”

“所以他才在通緝令裡反複強調一定要确保教授她們活着！”

祁安的眼睛猛地一亮。

“太好了，她們不會有事的！那我們現在就回去！”

“等一下……”看着祁安興奮起來，林淺溪舔舔嘴唇，終于還是把那盆考量了半天的冷水潑了下去，“我是說……我當然不了解夏星眠，你的話……如果你回去了，你真的能想到夏星眠可能把重要的東西記在哪裡嗎？”

小狗愣怔，小狗沉默，小狗委屈。

林淺溪看着祁安的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落下去，有點無奈得按了按太陽穴。

顯然，她不知道。

——

跟祁安林淺溪想得一樣，夏星眠現在确實不太好過。

不過倒不是因為被通緝，是因為跟她一起被通緝的人。

江鎏生平最見不得兩件事——小人得志和欺負女人。

偏偏這兩件事今天一起撞她眼前了。

難民管理署，卡爾正式上任後頒布的第一項政令就是專門成立暫時的難民管理機構，對下層區受到波及無家可歸的難民進行集中管理。

他們的職責其中一條是給有下層區居住證明且無勞動能力的人發放救濟。

“無勞動能力”

這個概念很巧妙，連夏星眠都忍不住要拍手叫好的巧妙。

什麼樣的人算是無勞動能力呢？小孩兒？老人？殘疾人？

這很難說。

難以定義就給了這些專員操作空間。

二三十歲的女人算不算有勞動能力呢？大概是有的。

可重建項目大多是體力活兒，管理署的人不願意讓女人去“添亂”。

現在的下層區，除了參加重建工程，又還能有什麼工作缺人？

夏星眠站在樹蔭下，遠遠看着江鎏跟幾個專員對峙。

“對不起……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女人顫抖的聲音從腿邊傳來，夏星眠這時才想起來，她剛才把那個被為難的人帶到她身邊了。

這裡離江鎏稍微有點遠，但是她還是能聽見江鎏冷冽嘲諷的話語傳過來。

聽着就快打起來了。

夏星眠忍不住感到厭煩。

江鎏太天真了。

風水要轉幾番，這一切才會改變？

但她半蹲下身，很溫和得對衣衫褴褛的女人說道：“不，您沒有給我們添麻煩，是那些人在給我們添麻煩。”

夏星眠周身帶着一種奇特的氣質，好像與外界格格不入。在夏日的烈陽下，她像是一股清澈的溪水，笑起來的樣子很柔和，會讓人不由自主得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