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關心你在懷疑誰,李少爺,”林淺溪一雙眼冷冷打量李,她實在喜歡不起來李這種大少爺做派的人,“我隻想知道你拿出這些東西來是想做什麼,昨天對墨雨說的幫助究竟是什麼意思。還有,你手裡的軍火是從哪來的。”
李很無奈得再次長歎一口氣:“我知道你,林……少将。現在像你這樣追求自由的大小姐真是少見,我第一次聽說你的時候就覺得我們一定會很投緣,但是……人和人之間能不能多點信任呢?雖然我的軍火來路不算光明磊落,可我也沒拿這些東西去幹什麼危害社會的事啊。”
“是嗎?那我是不是還得感謝您這位大少爺犯罪的程度還不算嚴重?”
“哦……”李的眼尾向上勾着,做了個誇張的挑眉動作,“我還以為大小姐你應該知道,就罪名來看,你現在的罪顯然比我重得多。”
……
祁安看着互相嗆聲的倆人,覺得自己的頭都要痛了。
“請等一下,我們現在在這樣一個隐秘又安全的房間裡……不如抓緊時間聊一點不能在外面聊的話題?”
“當然當然,”李大笑起來,似是驕傲得微微揚着下巴說道,“差點忘了,祁安向來對關于她的教授的事一萬分上心。我可以告訴你們的事還有很多,或許能解答你們中某人的諸多疑惑,比如——究竟是誰想要段教授的命,卡爾想從段教授那裡知道的是什麼,以及幾個月前的軍事演習中,林少将所帶領的航艦的躍遷标點為什麼突然出錯,秦天又為什麼放棄戰時總指揮權。”
林淺溪錯愕得看着李。
“不過這些情報不是免費的,你們得證明自己的價值。當然了,祁安除外,她……”
“我不是為了教授才做這些的,”祁安突然打斷了李的侃侃而談,她的眉頭從剛才就沒有放松下來過,“我當然希望能幫助她,但是即使教授不需要我,這也是我要做的事。她沒有想利用我做任何事,我也不希望我的一舉一動都要跟她挂鈎。我會自己承擔這些事的後果,沒有任何人指使我。”
聽見祁安這麼說,林淺溪立刻上前一步,挑釁般望向李:“聽到了?誰規定我們一定是誰的誰,我們的決定,我們一起承擔。收起你以前的那套老掉牙的想法好嗎,我們每個人都是獨立的。”
李短暫得沉默了,孟墨雨看着他,隻覺得他的表情有一瞬變得很空。
是她熟悉的那種迷茫而無措。
但他很快又換上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毫不在意般聳聳肩:“好啊,那麼接下來,先從第一件事開始吧。”
——
新元22年6月18日,标準系統時五時整。
三輛純黑色的醫療車從清顯療養院駛出,接着分散開來,朝着三個不同的方向疾馳。
“今天的陣仗還真大……我說,隻是轉移個人,至于這麼大費周章的嗎?”Y0034上,一個年輕的男人像是多動症一樣左扭右扭,擰着眉對坐在車裡的其他人發問。
開什麼玩笑?他可是盧家金尊玉貴的少爺!不管他接下這個任務有什麼私心,可在這輛破車裡坐了這麼久,他已經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車廂裡其他兩個人沒什麼反應,他身邊那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還是一手撐着特制低溫箱腰背挺得筆直,而坐在他對面的女人甚至連眼都沒睜。
再一次被楚瓷無視,他的憤怒翻了倍。
他在心裡用肮髒下流的話瘋狂辱罵着無視了他的女人,卻不敢把自己的不滿說出口——他知道這女人很能打,甚至不輸很多治安員。
可那又怎麼樣?不過是個平民罷了,真以為運氣好分配到了上層區就真的是上等人了?居然在職位上還壓了他一頭!
等着吧,你等着吧!很快了……到時候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臉上扭出惡毒的表情,垂着頭陰冷得盯着自己嬌貴的雙手。
“茲——”
本來行駛平穩的車子一個急刹車,盧毅整個人向右栽,腦袋重重磕在了隔絕車廂和駕駛室的金屬擋闆上。
“草!混賬東西,你他媽怎麼開車的?你知道我爸是誰嗎?你今天……”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發洩怒氣的窗口,他用力按着傳聲按鈕,尖銳的嗓音幾乎能震碎車窗。
可還沒等他發洩完,他的衣服後領就被拽住了,他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拽住他衣領把他甩到地上的女人:“我草,你竟然敢……”
“閉嘴。”那個女人看了他一眼,金色的瞳孔裡裝着冰冷的厭惡與警告。
他下意識用手撐着地向後挪了挪,連罵人的勇氣都沒了。
楚瓷沒什麼心情去管這蠢貨,她按住傳聲鍵,問負責開車的隊員:“青墨,怎麼回事?”
“楚隊,我看到前面的路上好像有……類小規模爆破物。需要我下車去檢查嗎?”蘇青墨的聲音裡帶着幾分困惑,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可她顯然不能直接開着車去印證。
小規模爆破物?
楚瓷一時間有些猶豫,可大概是因為聽到“青墨”這個名字,躺在地上的男人立刻變了臉,他擠出谄媚的笑:“楚隊,今天怎麼是蘇蘇出外勤了呢?還是我去檢查吧,怎麼能麻煩蘇蘇妹妹呢?”
楚瓷伸出了手,卻沒攔住他——這拜高踩低的蠢貨大概是想在蘇家的小女兒面前表現自己,根本想不到下車可能遇到危險。
看着他就這麼自說自話得下了車,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終于說話了:“楚隊,真難為你,他要是死在這兒,回去盧家那邊怎麼辦。”
楚瓷伸出的手轉而鎖住車門,勾了勾唇角:“齊哲,他如果是盧家看重的人,會被扔到執法局來嗎?”
齊哲也笑了,他扭頭去看封閉的車廂。這輛醫療車被隔絕成三段,她們在最後一段,前面那段就是她們需要轉移的犯人。
“聽說有很多人想要她的命,”他歎息道,“她年紀已經這麼大了,身體又不好,現在連坐個車都不能安生。”
楚瓷沒有接話,她坐下等了一會兒,蘇青墨的聲音透過傳聲器響起:“楚隊,有人狙擊。”
“他死了嗎?”
“打中防護服了。”
……
楚瓷一時有點摸不準對方的意圖。轉移路線她之前親自走了好幾遍,現在她們在一條小路上,但周邊還算開闊,最近的狙擊點離這裡才不到三百米。
這種距離都能打偏,還來劫議會的人犯?
況且,在路上設置爆破物大概是希望她們改道,可現在的能源車都支持短距離懸浮駕駛,這些人不知道嗎?
她覺得自己陷入了對手的迷陣——她無法判斷對方到底是想逼她們就此改道還是啟動懸浮駕駛跨過爆破物。
正想着的時候,盧毅踉踉跄跄跑回了車邊,他伸手拉車門卻沒拉開,急得“哐哐哐”猛砸起門來。
楚瓷皺起眉,她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兒。可沒給她繼續想的機會,狙擊手再次開了槍,盧毅的背後又中了一槍。
雖然這槍同樣被防護服擋住了,他卻也被打得身子砸在了門上。
“如果那些下等人不開門,她們是不是真的要殺了我?”
盧毅被自己突然閃過的念頭吓得渾身發抖,他的臉因為恐懼而血色盡失,更瘋狂得砸着醫療車堅固的金屬門。
齊哲看着盧毅狼狽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楚隊,要不讓他進來?”
楚瓷是有些奇怪的,她疑惑為什麼那人連續兩槍都沒命中盧毅沒有防護的地方,可看他的惶恐又不像是裝出來的。她終于伸手打開了車鎖,盧毅甚至一刻也沒等,他用力把門拉開,連滾帶爬地鑽進車裡,連關門都顧不上。
齊哲厭惡地看了盧毅一眼,伸出手去關門,可也就是車門順着慣性向前滑即将關上的瞬間,一顆子彈以十分刁鑽的角度從那道縫隙竄進了車裡,打在楚瓷的腳邊。
楚瓷臉色一變,搶步上前要按住傳聲鍵,可還沒等她喊出開車,那顆子彈已經散出濃煙。
齊哲心知這煙霧肯定有問題,立刻想要打開車窗,可他手臂剛擡起來,卻被盧毅倒下來的身子砸到了座椅上。
看着盧毅同樣即将陷入昏迷,臉上竟挂着得意而扭曲的笑,齊哲腦子“嗡”地一下:“盧毅你……”
“楚隊?楚隊!哲哥!”蘇青墨單獨坐在被隔離的駕駛室裡,詢問沒有得到回應,她心裡有些緊張,但她還是選擇啟動懸浮駕駛。現在她無法得知車廂裡的情況,但在沒有任何人靠近的情況下,隻有繼續往目的地開才會安全。
楚瓷對局勢的判斷有欠缺,可能也是顧及車裡有病人經不起颠簸的緣故,這種情況下無論如何不該停車;蘇青墨剛剛進入執法局沒多久,經驗不夠,但在失去指揮的情況下沒有自亂陣腳……
林淺溪手裡握着狙擊槍,下意識想着要是能把她們挖到軍部就好了,可緊接着她就被自己的“職業病”逗笑了:“0034繼續往前開了,祁安,接下來看你的。”
“收到,”祁安坐在車裡,盯着那條小路,“不過,那個盧毅怎麼辦?也放走?”
“殺了吧,這種人死了也算咱們為民除害。”林淺溪邊收槍邊輕描淡寫得說。
祁安眼前湧現出盧毅跟李見面時每一幀的畫面。
他長了張娃娃臉,以至于連他的惡毒都是最純粹的,毫無緣由的惡,就像嬰兒會啼哭。
“你會找人殺了她們嗎?”
“背叛?我怎麼算是背叛,我願意到那個破地方工作已經是纡尊降貴!我努力這麼久,也該得到些回報。”
“太好了!那就這麼說定了,你殺了其他人,把楚瓷送給我!”
他的确該死……
祁安踩下油門。
無線電傳來刺耳的碰撞聲,林淺溪背着槍袋站起來,在巨大的噪音中捕捉到了祁安很輕的一句話:“我們這樣做好像是錯的,但我并不為此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