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麼想着,難得茫然道:“跟我們有什麼關系?餘鸢女士甚至從沒關心過他,不然,我為什麼還要跑一趟來确認是誰讓祁安離開的?”
李陰着臉又看了她幾秒,擰着眉點點頭,慢慢松開手向後退了幾步。
靠北!疼死我算了!
他死死忍着快要流出來的眼淚,努力維持冷酷的表情,45°仰頭看天花闆,清了清嗓子,确保自己的喉嚨幹幹淨淨不會說話帶哭腔後,才慢慢開了口:“諾恩與這些事都沒關系,她隻是……比較叛逆。會叫祁安回去,純粹隻是為了惡作劇誤打誤撞。”
楚瓷挑挑眉,伸手摸了摸側臉,半晌才點點頭:“嗯……可能是吧。您、嗯……諱疾忌醫不好。”
半天時間裡被倆人說有病,李氣得捂着手腕跳腳:“我沒病!”
“我的意思是,您的手。”楚瓷很是鎮靜地揚手點點他的手腕。
……
李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最後點點頭,翹着二郎腿坐回沙發,将沒受傷的左手搭在靠背上,一副不願再說話的樣子瞪着楚瓷。
“好吧,總之,事情我傳達完了,”見狀,楚瓷無所謂地攤攤手,向門口走去,快到門口時,她又轉過身,看着捏着手腕一臉苦相又在發現她轉身後立刻挺直腰杆的李,淡淡說道,“出于道義提醒您一句,在這個星系裡,每個生命體都處于漩渦中,沒有人能置身事外;以及,我不太清楚夏星眠她們的想法,但至少對于某些人來說,忠誠不絕對,就代表絕對不忠誠。生命是很寶貴的,請您務必注意安全。”
李很平靜地聽她講完了這些話,像是沒聽懂她的前半句話,隻回答道:“當然,我比你更清楚那些人的做派。但我相信,我會是最後的赢家。”
“明白了,”楚瓷輕笑一聲,“但容我多嘴,自信是人類最大的仇敵。”
說完,她關上了門。
“諾恩少爺,您在等我。”
側過身,她毫不意外地看到諾恩等在一邊。
“你們本來就是沖我來的,不是嗎?”諾恩靠着門側邊的牆,連頭都沒擡。
長發遮住他側臉,楚瓷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憑着剛才的接觸,她想,或許這人跟餘鸢女士一樣,說出這話的時候,在笑。
“坦白說,一開始不是,”她笑笑,向他伸出手,“但現在是了。諾恩先生,很高興重新認識您。”
諾恩沉默了半晌,擡手打開楚瓷伸出的手:“呵……我們沒有重新認識的必要。我隻是想提醒你主子一句,别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她能摸到的,一樣不過是真相的冰山一角。你們知道現在有人對她起了殺心,卻不知道那些秘密的‘貴重’程度,把寶都壓在一個人身上,可是很容易滿盤皆輸的。生命,呵……多脆弱啊。”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楚瓷見狀,趕緊伸手拉住他:“先生,我有這個榮幸,請您喝杯酒嗎?”
諾恩的腳步頓了頓,側頭盯着楚瓷。
他劉海下的眼睛像是兩個黑洞,漠然而深邃,看上去毫無生氣。
“沒有這個必要,諾恩·羅斯德不需要與你相識,”他用力甩開楚瓷虛握住他的手,淡漠地回答,“況且,我們道不同,你們沒有改變一切的決心和勇氣。”
“聽起來,您有?”楚瓷直視他的眼睛,同時有些驚異地想着,走廊裡的溫度不高,他竟然——出汗了?
諾恩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輕柔的笑,連同嗓音也柔和起來,像是怕驚擾到誰:“當然,我們有。”
一門之隔,4299号包間裡,李把房間溫度調高了點,捏着手腕縮在沙發上。
跟餘鸢打交道真是要命,不過想來,她那樣眼高于頂的家夥,不可能信任一個風評一向極差的纨绔子弟。
諾恩怎麼會知道那些……
他想着,拿出通訊器讓奧爾柯特帶醫生來。
諾恩是恨他的,他很清楚這一點。想來,她是不肯告訴他實情的。
回複來的很快,他退出通訊界面。
疼痛刺激着他,盯着全息屏的藍光,卻莫名讓他想到前幾天看到的那篇新文章。
《四面相》
“那無耳的面具歡欣雀躍,對房間正中帶着皇冠的青年人說道:‘你看啊,城堡下面的人們多快樂,她們在跳舞歡慶。’
那無眼的面具聲音哀戚,反反複複重複着:‘你聽啊,四處都是哭聲。我們什麼也沒能改變,她們并不快樂!’
青年人來回踱步,無耳的面具說話,祂便笑,無眼的面具說話,祂便垂淚。
直到房間的角落裡,那完好的面具大笑起來,将那青年人吓了一跳。
祂快步走向那兒,神經質地低聲呢喃:‘怎麼了?你……你要說什麼?你聽見了什麼?你看見了什麼?’
那面具大笑着回答:‘看啊!看看你自己的臉!’
青年人驚惶地擡手撫摸自己的面皮。
祂摸到金屬冰涼的觸感。
祂忽而聽清了,看到了。
祂看到腐爛的晨曦,看到另一個身披铠甲的青年人,在衆人簇擁下向城堡裡走來。
城堡下的人們,她們仍在哭泣、呐喊、歡歌、雀躍。
‘舊的暴君終于死了!該有一個新的領袖,獲得屬于祂的榮光!’
那青年人在歡呼中推開那扇大門。
‘皇冠、寶劍……’祂呢喃道,‘還有四張面具?’”
李反複想着這幾段話。
這個作者的文章一貫沒什麼文學性,甚至連“隐喻”都過于淺顯。
屠龍者終成惡龍。
沒什麼好說的,沒什麼好看的。
但他偏又覺得,這篇文章的内容,不止于此。
或許隻是因為他身處漩渦中,才會對所有事情保持不正常的敏感,包括這篇《四面相》的發表時間,為什麼偏偏是前任議長姜瑜笙宣布對14區非政府武裝執行清剿的那一天。
總是要求一個安心,抱持着這樣的想法,他嘗試聯系版權方,卻發現沒有任何人能夠聯系到這個作者。
沒有簽約,沒有編輯,甚至連他發的合作意象詢問郵件也石沉大海。
門響了,是奧爾柯特到了。
他心煩意亂,随手把通訊器的全息屏熄滅。
或許真是他多心。
“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