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醉眠連忙伸手将人接住,隻是實在太重了,纖細單薄的身闆也随之“砰”一聲抵在了門上。
這人怎麼說暈就暈,每次連點預兆都沒有。
被壓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姜醉眠用力推了面前人兩下,誰知不小心按到了他左胸上的傷口。
隻聽得一聲低沉沙啞的悶哼,堪堪擦過耳邊傳來,惹得細弱身闆渾身震顫了兩下。
姜醉眠連忙收手,察覺掌心略帶粘膩,怕是傷口又滲出血來了,她暗忖自己粗心大意,竟往人傷口上撞,心中生出些内疚感來,便沒再推人,反而摟上了勁瘦的腰,妄想靠自己撐住兩人的重量。
有斷斷續續的溫熱氣息拂過耳際,姜醉眠覺得酥癢難耐,側眸望去,卻正與一道複雜沉寂的鳳眸對視上。
原來他壓根沒暈,還心安理得的靠在她身上!
姜醉眠摟在他腰上的兩隻手像是着了火,慌忙收回來。
“你快自己站好。”
面前的人微微晃了下方才站穩,一手擡起摸了摸左肩上的傷,俊眉微蹙,想來也是覺出疼了。
大門此時卻恰好被人從外面推開,兩個身影披着蓑衣回來,渾身均已濕透。
姜醉眠見狀,忙上前詢問道:“叔父叔母,地裡情況如何?糧還能救嗎?”
叔母趙蘭歎了口氣:“我和你叔父通了通幾畝田的排水溝渠,這雨看樣子一時半會停不了,可别把地泡壞了就好,不然下半年收成都會受影響,你叔父辛苦大半年種的些麥子,怕是又要顆粒無收了。”
楊望平将手中鋤具歸攏到門後牆角,語氣埋怨:“跟孩子說這些做甚……”
農戶看天吃飯,日子雖不好過,可二老從不讓兩個孩子下地幹農活,反而砸鍋賣鐵也要供兩個孩子去學堂念書。姜醉眠從小就比尋常孩子聰慧,那學堂裡教的東西她小時候就早已讀過,她便常常偷溜去山上采草藥,再去鎮子上賣了補貼家用,她還跟着鎮上藥鋪那掌櫃的學了些藥理,尋常小病她也看得。
“我就是告訴孩子咱們地裡的實情,總瞞着她,她也跟着擔心不是。”趙蘭頗為委屈:“又不止你這個叔父心疼孩子,眠兒叫我一聲叔母,我也是把眠兒當成了親女兒看待的,怎麼你老是嫌棄我。”
楊望平忙道:“得得得,是我錯了還不成,眠兒也是大孩子了,知道也無妨。”
二老經常吵吵鬧鬧地拌嘴,姜醉眠知道他們都是在為自己着想。
可現在還有件大事,她尚不知該如何開口。
趙蘭已提步朝着屋内走,隻是剛走了兩步,便猛然發現姜醉眠身後的黑夜中,好像還站着個人影。
“眠兒,有客人來嗎?”到底是端莊的氣度還在,趙蘭被驚到了也并未顯露于色。
姜醉眠扯了扯唇角,笑得異常乖巧。
“叔父叔母,我今日在山上,救了個人。”
楊月櫻已燒了兩個菜,還熬了鍋熱粥。
但是今日小小的飯桌上熱氣騰騰,卻無人動筷。
往常都是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畫面,現如今多了個人,怎麼看怎麼怪異。
楊望平率先打破沉靜,開口道:“都用飯吧。”
幾人紛紛舉筷,安靜進食。
楊月櫻捧着粥碗,臉蛋都快埋進去了,時不時從碗後偷偷看那位不速之客一眼,然後再偷偷收回眼神。
楊望平是都察院出身,親生女兒這小心思自然逃不過他的法眼。
他開口道:“這位公子,敢問尊姓大名?”
“免貴姓路。”低沉嗓音從容應道。
“陸?!”
楊望平臉色卻是驟然一變,放下碗筷的瞬間,眼神中充滿了凝重敵意望過來。
趙蘭都跟着身子一顫,不敢置信的擡頭,雙眸似乎溢出些痛苦神色。
飯桌上氣氛刹時間冷到極點。
姜醉眠一口氣吊在胸口,頓時不敢下咽。
楊望平變了語氣,帶着股從前審訊犯人時的威嚴:“公子可知陸姓,犯了當朝天子名諱。”
如今的天子登基之時,早已下令陸字為皇室專用,平民百姓不得僭越。
“在下的路,是道路的路,路予行。”
原是同音不同字。
趙蘭重重呼出口氣,楊望平與她對視一眼,二人眸中似有千言萬語,卻并未多言其他。
楊望平又提起筷子,替路予行夾了些菜。
路予行微微欠身,舉止頗有禮數,就連那雙沁着寒霜的鳳眸,此刻也将肅殺陰鸷盡數斂去,低眉垂眼之時,竟然多了幾分溫潤和煦的謙卑之姿。
楊望平繼續問道:“眠兒說是在山上救了你,不知路公子為何會身負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