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诏輕顫眼睫,緩緩放下擡起的手臂,“若娘娘在宮中安好,臣則無慮;若娘娘常常憂慮,臣則思慮更甚于娘娘。”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也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本宮從來不後悔,還希望小公爺亦不要活在過去。本宮過得很好。今夜小公爺道有要事相求,所謂何事?”
宋诏亦是觸景傷情,隻是聽了錦姒的一番話,他突然愣住了。
“錦姒,不是你約我相見嗎?”
錦姒察覺出不對勁來,“今夜,不是小公爺相邀于此地嗎?”
“我……我收到的信箋,是你說有要事相求。”宋诏讷讷開口,從袖口把信箋掏了出來。
錦姒一把奪過信箋打了開來,隻見上面的字與她所收到的那封赫然一樣,隻是字迹分明是她的字迹!
“今夜梅林一見,我有要事相求。”
糟了,有詐。
有人得知了他倆的關系,僞造他們的字迹,讓他們在此相遇,如若再來個人“捉奸”,他們定是死罪難逃!
錦姒迅速反應過來,有條不紊地分析接下來該如何做,“我們被算計了。你聽我說,現在你馬上離開梅林,往反方向走,哪裡人多去哪裡,再随便找個内侍,就說自己迷路了,讓他帶你出去。快,快走!”
宋诏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不尋常的急切,他毫不猶疑,按錦姒的吩咐離開了梅林。
錦姒看着他逐漸遠去的身影,終于喘過氣來。她雙腿一軟,蹲下身子,用火折子重新點燃了燈籠,把兩封信箋一齊燒了個幹淨。
差一點兒,她和宋诏兩家人都會葬送在此。
她不知道是誰想害她,可這一次,她還是大意了,差點就被人得逞了。
燭火熒熒,映照在錦姒臉上。此時,她才驚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她複而用手帕把額上的汗珠擦幹淨,就聽見了一聲呵斥:“誰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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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辭不疾不徐走到梅林,沒看見祁靖珏的身影,隻看見了一團光亮。
她往前再走兩步,看見了漆黑中模模糊糊的一道人影,便呵斥道,“誰在那裡!”
那人似是被吓了一跳,渾身顫抖了一下,才緩緩站起身走前來,“參見皇後娘娘。”
謝辭這才看清楚,蹲在那兒的居然是錦姒。
“月黑風高,錦姒,你怎麼在這?”
“回娘娘,妾身在殿中看紅梅開得好,也想出來擇兩枝帶回去。剛剛松蘿那丫頭自告奮勇要替我擇兩枝,突然就跑不見了。妾身隻好在此處等她。”
寬大的帷帽遮住了錦姒發紅的眼眶,她始終低着頭,不讓謝辭察覺出什麼異常。
殿中空氣渾濁,嫔妃想出來透透氣也是常有的事,況且梅林也不算遠,偶有人前往此處也算正常。
謝辭并未多想,随手點了兩個人護送錦姒回去。
她在一方角亭中稍坐片刻,不多時,祁靖珏穿着一身黑衣,掀簾走了進來。
“娘娘還是如約來了。”祁靖珏似有兩分得意。
“郡主想要見本宮,又是我朝的大功臣,豈有怠慢的道理?”謝辭笑着回應她。
“娘娘想知道的事情,我自然如實相告,我還知道,”祁靖珏突然站起身來,靠近了謝辭的耳邊,用氣聲說道,“娘娘想出宮。”
謝辭猛得被人發現了秘密,不自然地咳嗽了兩聲。
祁靖珏坐回圓凳上,眼中閃着狡黠的光芒。
謝辭朝左右看了兩眼,示意所有宮人都退下。
纖雲還有些擔心,看着謝辭固執的眼神,隻好也站遠了替兩人探聽風聲。
“郡主說什麼,本宮聽不明白。郡主有什麼事想說,就請盡快言明吧。”
祁靖珏并未揪着這個話題說下去,而是順了謝辭的意,“臣但憑娘娘吩咐。便先從先母說起吧。”
“先母謝姝,小字皎皎,青州人氏,父乃青州富商謝之渝,母親鄒氏,家中序齒行七。謝家未分家,子女衆多,謝之渝便請了夫子到家中教導。偶然有一個落魄書生求上門來,謝之渝看其可憐,便收留了他,也在府中做一個教書先生。
可是好景不長,上京傳來要給淮南王賜婚的消息,且指定要謝家與淮南王結親。當時适齡婚配的女子,隻有謝姝一人。可是她甯死不從,不願嫁給一個從未謀面的男子。聖旨剛到謝家的那一天,謝姝就已經和那落魄書生私奔了。對了,那落魄書生想必就是娘娘的生父,沈靈易。
聖旨中并未指明要謝氏哪個女子成婚,謝之渝沒有辦法,便從旁支中過繼了一個女子,嫁與淮南王。這名女子,便是我的母親,先淮南王妃。說起來,我還要叫娘娘一聲阿姊才對。”
原來母親竟然是為了逃婚才與父親四處流浪的,而這一切的開始,就如她被賜婚一般,也是那一張輕飄飄卻勝過萬鈞重的聖旨。
謝辭不自覺地咬住了嘴唇,可她仍不明白祁靖珏的來意,更不明白祁靖珏吐露這些的意圖何在。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關系,哪來的這麼多姊妹之稱?
“本宮已經知道了,謝謝郡主好意。一聲阿姊就不必叫了,母親已逝,過往也不再去追憶了。”謝辭裝出一副悲傷的樣子。
祁靖珏放下手中玩弄的茶杯,“其實我今天來,并不是來談天說地的。娘娘,我想與你做一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