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天就亮了起來。
夜裡沒睡好,楚宜岚草草用完早膳,靠在美人榻上打起盹來。
人還沒有睡着,隻聽見殿外一陣吵鬧的聲音。
楚宜岚掀起眼簾,懶懶開口道,“殿外是什麼人?大清早的吵吵嚷嚷像什麼話。”
玉珠恰巧不在,又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殿内的宮人才上前來禀報:“回禀娘娘,宮外有個小宮女聲稱是梅園的,有要事求見娘娘。小宮女臉生,看門的宮人不讓她進來,她硬生生闖進來,如今還在殿外争執不下。”
梅園?難道有消息了?
“别攔着了,快讓她進來。”楚宜岚語氣急促,扶着榻邊艱難地坐了起來。
不一會兒,小宮女就進來了,果然是先前她吩咐下去辦事的青棠。
青棠走上前來,規規矩矩行完禮後便一聲不吭,眼神顧盼,似是在顧忌什麼。
楚宜岚見她衣衫有些髒污,臉色也不太好,想必昨天夜裡确實發生了什麼。
她屏退了宮人,率先開口道:“青棠,現在隻有你我二人。有事便說,本宮不會責罰你。”
得了楚宜岚的承諾,青棠倏地一聲跪倒在地,告起罪來:“娘娘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娘娘交代的事奴婢沒有辦妥,本想以死謝罪,可奴婢不能白死,還得讓娘娘得知真相。奴婢,奴婢實在是無用……”
眼見青棠馬上要啜泣起來,楚宜岚沒這麼多耐心,直直打斷了她,“有什麼事直說,說完再哭也不遲。”
青棠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的眼淚,一字一句如實相告。
“昨兒夜裡,我按娘娘的吩咐在梅園裡巡邏。果然如娘娘所料,言國公府的小公爺來了。奴婢不敢上前驚動,找了個方便觀察的角落貓起來,等了約莫有一刻鐘,一個女子的身影便出現了。可是奴婢還沒看清楚來人,忽然後頸一痛,就失去知覺了。
奴婢醒來,已經是後半夜的事了,還是同在梅園的小翠把我叫醒的,否則奴婢凍死在梅園也無人知曉了。當時奴婢心裡慌急了,沒有把娘娘的事辦妥,可奴婢想着怎麼樣也要将功補過,于是又去雪地裡翻了翻有沒有蛛絲馬迹,果然讓奴婢找到了東西。隻是夜裡不敢打攪娘娘休息,這宮門一上鑰奴婢就趕過來了。”
青棠膝行向前,從懷裡掏出了一條手帕,呈到了楚宜岚跟前。
楚宜岚用兩指撚起手帕,花紋素雅,質地上好,角落裡繡了“行簡”二字。
這一看就是裴诏的貼身物品。一個外男的貼身物品如何會出現在宮闱之中?這就有待商榷了。
她勾起嘴角,心裡有了一番打算。雖然局沒做成,但老天爺未必不在眷顧她,證據在手,機會還有。
“你做的很好,這條手帕本宮收下了。昨夜你撿手帕之時,可有人看見?”
“回禀娘娘,奴婢發誓,沒有第二個人看見。若不是得了這條手帕,奴婢也不敢貿貿然來栖梧宮。”
“算你有心了。隻是本宮的大計被你擾亂,可不是一條手帕就能抵消的。有空去查查清楚,昨夜你們梅園到底發生了什麼,是誰毀了本宮的好事。”
青棠見楚宜岚面上揭過,壓抑住内心雀躍,“這次奴婢一定把事情辦妥。”
“嗯,你回吧。回去之後記得怎麼說?”
“之前娘娘在梅園偶遇奴婢,特地囑咐過奴婢要把晚梅送到栖梧宮。如今大雪壓枝頭,沒有晚梅可賞,奴婢特此前來栖梧宮禀報。”
見青棠是個識趣的聰明人,楚宜岚頗為滿意:“你做得很好。這件事辦成了,本宮有機會會把你調到栖梧宮來的。”
“多謝娘娘!多想娘娘!”
“退下吧。本宮乏了。”
-
發生在栖梧宮的小插曲無人知曉。
而正有人忙着憶前塵,有人忙着思後事,謝辭顯然是後者。
又是請安日,嫔妃們叽叽喳喳讨論着上京新興的衣裳款式,謝辭卻暗暗出神。
她在思考,祁靖珏的話有幾分真有幾分假。
昨夜事出突然,她被祁靖珏打了個措手不及,沒來得及深究。可如今想起來,她隻是被祁靖珏套了話,而對方什麼也沒暴露。
祁靖珏已經知道她要逃,僅僅這一個念頭,就足夠自己死上千百遍了。而自己卻對祁靖珏要如何下手毫不知情。
若她隻是說說呢?堂堂一個天子,哪有說死就死的份。
祁靖珏口氣這麼大,可謝辭多少知道她的底細。這朝堂再如何變化,也很難輪到祁靖珏這種無勢力又無武力的小人物來說話。
謝辭覺得自己被騙了。
或許祁靖珏隻是看她可憐,想戲弄她一番,自己卻拿她毫無辦法。
靠别人是靠不住的,與其想着如何與祁靖珏合作,還不如加快腳步在祁靖珏揭發她之前溜出去。
如此思索一番,謝辭還是想放棄了與祁靖珏的合作。
她隻想趕緊到三月初一,自己就算從馬車裡滾出去,也要徹徹底底離開這後宮。
“娘娘,嫔妾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是愛接話茬的林貴人打斷了謝辭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