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辭緊張得揪住了裙擺,她不由環視一圈,桃林外,纖雲依然安安靜靜地站着,甚至和蘭英有說有笑,一片歲月靜好的模樣。
見謝辭不解的樣子,祁靖珏好心地解釋起來,“娘娘還有一個侍女,叫做飛星是吧?據我所知,飛星也跟了娘娘十年了,家中還有一對雙親和三姊妹,都靠娘娘庇佑。昨日飛星離宮探親,宮裡臣不方便出手,宮外就不一樣了。娘娘如此重情重義之人,不會見死不救吧?至于臣能做出什麼事來,臣也不知道。”
謝辭氣得雙手顫抖,她咬着牙,擡起頭盯着祁靖珏促狹的眼睛,“本宮從前不知道,郡主竟是如此卑劣之人。”
“若卑劣能成大事,卑劣也是好的。畢竟,識時務者為俊傑,”祁靖珏笑着把承盤放到謝辭手中,自顧自縛起紅綢來,“現在,娘娘可以答應我的交易了嗎?”
祁靖珏徹底戳中了謝辭的軟肋。她可以不顧一切放棄自己,但不能拿别人的生命來作賭注,尤其是身邊人。
忽而一陣風刮過,謝辭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想起纖雲與飛星這麼多年的陪伴,她強顔歡笑道,“郡主想要如何做?但說無妨。”
“娘娘若是早先如此識趣,也不用我費口舌了。其實我要娘娘做的事并不多,不過是舉手之勞,”祁靖珏從謝辭手中接過承盤,盤中僅剩兩條紅綢,各自左右,“從宮中到太廟,隻有在路上最好下手,而前往太廟的官路隻有一條,宮裡向來也隻走這一條道,前後皆有禁軍相護,沿途亦有民兵值守,若是偷襲,難以得手。娘娘要做的,便是不走官道,把人都引到另一條山道上。”
祁靖珏拿起左邊的紅綢,蓋在了右邊的紅綢之上,看起來就成了一根。
“郡主說起來簡單,可我又如何能做到?宮裡走的路向來是籌劃好的,即使不走這條官道,也會繞遠路走其他官道,郡主未免高看我了。”謝辭拈起紅綢,在滿滿當當的樹枝上找到空位,繼續縛上。
“臣會想法子,讓官家隻能走一條道。山道狹小,辇輿難以通行,屆時便會換成馬車,禁軍也不能随立左右阻礙通行。一到拐角處,臣便會讓弓箭手放箭。娘娘不必憂心,您與官家自來分乘兩架馬車,您隻管安心在馬車上候着,等到事情平息,臣自會護送娘娘離京。”
“纖雲和飛星呢?我要你準備好三個人的身契。”
“身契、盤纏,臣都會準備妥當。隻要娘娘聽臣的安排,一切都會很順利,很快結束的。”
祁靖珏的計劃周全,心思缜密讓人不得不歎服。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也不知祁靖珏為了這日,潛伏了多久。
謝辭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一句極其愚蠢的話,“你會讓陸珩死嗎?”
“娘娘覺得,大難臨頭之時,人人都自身難保,官家還會顧及旁人的生死嗎?官家可會想着保護娘娘?臣奉勸娘娘一句,娘娘還是先照顧好自己吧。”
話畢,最後一根紅綢也挂上了枝頭,滿樹紅綢随風飄揚,襯得桃花黯然失色。
“還是老樣子,有什麼事,娘娘可以轉告小翠。和娘娘合作,很愉快。臣先告退了。”祁靖珏收起空空如也的承盤,一絲勢在必得的笑意染上嘴角。
謝辭望着她越走越遠,自己始終在原地沒有動彈。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她卻覺得恍若隔世。
在這樣一個平常的午後,她做出了一個或許會左右自己一生的決定。
她不知道是對是錯,也不知道結局會如何。但是此刻,她沒有後悔的餘地。
風越刮越大,落在地上的花瓣被悉數卷起,飄揚在空中,越飛越遠。
纖雲走過來,輕輕地給謝辭披上鬥篷,“娘娘,天色要變了,您别着涼。”
謝辭撫住纖雲在自己肩頭的手,不由感慨道,“是啊,要變天了。我有些乏了,我們回宮吧。”
這上京的天,也該變了。
-
時間在謝辭的擔心中過得飛快。
日子依然波瀾不驚,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直到啟程的前一天。
承乾宮宮門緊閉,夕陽鑽進檻窗的縫隙,彌漫的點點浮塵在餘晖的照射下格外顯眼。光滑的金磚宛如一面鏡子,映照出内殿中君臣二人的影子。
陸珩坐在九龍寶座上,着一身略顯寬大的廣袖玄衣配以繡金線夔龍紋腰帶,一頂鎏金冠将黑發高高束起,他身體□□,靠近香幾上的錯金螭獸香爐,而後輕扇手掌,細嗅自香爐中噴薄而出的沉水香氣,明明是随意的動作,由他做出卻顯得格外閑适潇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