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醫生給了楚佚舟一瓶碘伏和工具後,就急着去給别的同學輸液了。
楚佚舟面無表情地将簾子“唰”的一聲拉上,隔絕了相鄰兩張床上同學關注的眼神。
正午時分,陽光透過幹淨的窗棂照進來,落在病床上。
程葉輕靜靜地坐在床上,神情沮喪,額角還往外滲着汗珠,足以看出她此時的難捱。
楚佚舟沉默地蹲在病床前,讓她把腳放在他的腿上,給她細心地擦着碘伏和藥膏。
楚佚舟開口的第一句話不是質問,不是嘲諷,更不是戳她痛處。
闆着個臉,聲音微沉:“疼不疼?”
她幾乎瞬間紅了眼眶,原本一直忍着的淚水瞬間毫無阻攔地落了下來。
她熟練地擡手捶了楚佚舟一拳,哽咽着罵:“混蛋楚佚舟!”
楚佚舟擦藥的動作一頓,眼簾半掀,舔了舔唇角,一肚子火都沒處發:
“我混蛋?是我把你絆倒的?還是我沒有把你送醫務室來?”
“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程葉輕淚涔涔的,别過臉就不講理:“我不管,誰讓你這麼多天不理我。”
“你都沒來找我,我怎麼理你?”楚佚舟氣笑了。
“那你就不能來找我嗎?”程葉輕又把臉轉回來。
楚佚舟身上有着蓬勃的少年氣,他視線向上,
“程輕輕,但凡你給我一個好臉色,我也不至于忍這麼多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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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葉輕看着楚佚舟半蹲在地上,皺着眉頭為她塗藥的畫面,突然出聲叫了他的名字。
“楚佚舟。”
楚佚舟下意識應了一聲:“嗯?”
車内燈很亮,雲南白藥噴出的藥在空氣中化成霧,從明亮的車内看過去,撲簌簌地像是一片片微不可見的小雪花,又像是一粒粒小金子落在她的腳上,以及楚佚舟的褲子上。
程葉輕聲音低得似是在自言自語:“以後别跟我說什麼喜歡了。”
噴霧“滋滋”的聲音戛然而止,楚佚舟給她噴雲南白藥的動作也是一頓。
半晌他擡起頭,和程葉輕四目相對。
“你當時說的是氣話,我說的卻不是。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所以你做再多也沒用,我不可能喜歡你的。”
“如果你願意,我們還能做朋友。如果你不願意,就算了。”
直到她說完,楚佚舟的目光都一直聚在她臉上,一瞬不瞬盯着她看了幾秒,忽然洩了氣,自嘲般扯了扯唇角,又低下頭繼續給她噴雲南白藥。
“知道為什麼你大學喜歡楚佚嶼的時候,我不說喜歡你嗎?”
不等程葉輕說話,他自己接上:“我知道你會像現在這樣對我。”
“你眼裡隻看得到那個人,又怎麼會回頭看見我?”楚佚舟停下手裡的動作,仰頭看她,“你甚至連回頭看看都不願意。”
“回頭看不會有好結果。”程葉輕語氣肯定。
楚佚舟緘默幾秒,冷白的脖頸處喉結滾動,收起雲南白藥上車帶她去藥店。
跑車發動後,他再度開口,嗓音裡雜糅着一股不甘心:“你連一個開頭都不舍得給我,就笃定沒有結果。”
程葉輕看着窗外的景色,抿了抿嘴唇,不回應他的話。
車内的氣氛一直僵持到楚佚舟下車買燙傷膏。
楚佚舟強行給她的右手背抹藥,又聞到了程葉輕身上特有的那種香水味,清冷中帶着熱烈的暖調香。
隻有她身上有。
他從來不會聞錯。
他抹藥的動作不停,卻開口打破二人之間的沉寂:“我知道那天晚上你出來過。”
程葉輕心一顫,擡眸看他,下意識抽回手。
楚佚舟徐徐掀眼與她對視,微使力便将她的手拉回來,“縮什麼?别想着狡辯,那晚我聞着你身上味兒了。”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不想知道,那個人後來怎麼樣了嗎?”
程葉輕闆着臉,“他怎麼樣,關我什麼事。”
楚佚舟哂笑,自顧自交代:“被揍得隻能張嘴喊疼,再也說不出那些讓人惱火的話。”
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自以為地指手畫腳,以為能讨好他。
還敢說找了和程葉輕像的人。
程葉輕訝異地看向他。
“要是我對你的心,會因為别人幾句話就改變,那我也太窩囊了吧。”
程葉輕壓下心中的情感,看着他緩緩說:“我不是因為他的話才決定跟你說清楚的,你喜歡玩,想找人怎麼玩我都不管,但楚佚舟,我不可能陪你玩……”
楚佚舟鎖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近,眉心擰得很緊,“我跟你玩?程葉輕,老子要真是隻想跟你玩玩,在英國的時候那麼多機會我直接把你弄上//床睡了不就得了!哪用這麼……”
程葉輕被他下流的言語惹怒,氣急擡起那隻沒被禁锢的手,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下流!”
這一巴掌扇出去,平靜地談是不可能了。
男人被扇得半晌沒有把臉轉回來,動作遲緩地摸了摸被扇的地方,舌頭在被打的臉頰内側頂了頂,不可置信地笑了幾聲。
攥着程葉輕的手絲毫未松。
楚佚舟神色冷肅,眼睛裡醞釀着狂風驟雨,抓起剛才程葉輕扇自己的手,往自己臉上繼續打去,聲音沉啞:
“來!你繼續打,這邊也給你打,你打到消氣了送你回去!”
程葉輕繃着嘴角看他帶着自己的手一下又一下往他的臉上扇去。
起初并沒有阻止的意思,反正是他帶着她打的。
他說話難聽,也該打。
但已經扇了快五六下,男人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程葉輕看着他臉上紅得醒目又刺眼的巴掌印,忽然覺得很沒勁,試圖将手從他的掌心抽離,皺着眉不耐地說:“夠了!你弄疼我了!”
楚佚舟眼神陰戾又森然,在她的叫疼聲中如所願松開她的手,卻沒有停下對他自己的懲罰。
“行,我說話下流,我扇自己行不行?扇到你大小姐滿意為止?”
話音剛落,就擡手要往臉上打。
程葉輕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制止道:“楚佚舟我說夠了!”
車内安靜下來,兩人沉默地對視了許久。
就在程葉輕想要把手松開時,楚佚舟突然反握住她的手,猛地将她拉入懷中,貪戀地緊緊抱着她,一隻手掌按在她腦後。
程葉輕側臉貼在他的衣服上,聽到頭頂楚佚舟的聲音裡混着一絲難以察覺的委屈。
他嘶啞開口,連帶着胸腔都在震動:“對不起程輕輕,我錯了,我們不吵架了好不好?”
總有一個人要先低頭。
在程葉輕看不到的地方,楚佚舟眸色愈深,以退為進:“我們的關系,你說了算。”
“不吵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