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出了這樣的事情,村長李有福很快就得到了通知。
按理說,這種事他是一定要出面處理的,可他婆娘和老劉家也沾了點關系,猶豫了好久,他還是沒有立馬就出門,而是等在家裡看情形。
說起來村子裡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隻要事情沒嚴重到鬧到他這裡來,他一向也是不會插手的。
畢竟,大家都在一個村裡住着,要是他随意插手,回頭惹惱了誰家,對他以後開展工作也會造成不小的影響。
這麼勸說了自己一番,他就又回屋抽旱煙去了。
哪想到,他才消停了半上午,就聽劉家那邊要出人命了。
這下可是把他也給吓着了。家庭矛盾自己一家人處理就好,可要是真攤上人命官司,他可就不能再當沒看見了。
李有福出門的時候,手裡還拎着剛吸上沒幾口的旱煙鍋子,急的是連鞋子都沒顧得上給穿全了,就連他婆娘在身後喊,都沒有時間回一聲。
等他火急火燎地趕到地方的時候,也算是開了眼了。
就見劉家一夥人圍着劉家三丫和她男人。她自己渾身亂糟糟的,看不清臉,可周圍人卻七嘴八舌把事情都告訴了他。
一聽,這許家的男人把劉家三丫給狠狠教訓了一頓,村長心裡也不是個滋味兒,再怎麼說,這都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姑娘,怎麼就能讓個外鄉人給打成現在這狼狽樣?
可人家現在是一家人,他就算是再想幫一把,也隻能試圖和稀泥。
他先是看了眼圍着那倆年輕人的劉家衆人,在其中站着的劉富貴自然也看見他了,雖然想當着沒看見,最後還是從人群中走出來,朝着他走去。
直到人到了跟前,李有福才先聲奪人:“富貴啊,你們這是鬧啥呢?弄這麼大動靜,可别再把公安同志給招來!”
劉敏敏聽到他說的這三句話,瞬間有些佩服起這個村長起來。他不過是說了三句話,可每一句都意有所指,最後一句甚至帶了些威脅的意思。
顯然,她那個絲毫不顧年父女情義的父親聽懂了村長的言外之意,臉色都黑了幾分。
可顧及着他村長的身份,又是長輩,到底是壓下了心中的火氣,陪着笑臉解釋:“叔,你說的哪裡話,我們就是有些家務事要料理一下,哪裡到了要麻煩公安同志的地步,您這不是說笑了嘛。”說着,還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撮煙絲,親自給人點上了。
村長看人也還算識相,嘬了口旱煙,正準備再說兩句就打道回府的時候,卻見那披頭散發的劉家三丫竟然沖着自己就過來了。
要不是青天白日的,她那頭發遮着臉的發型,可真能把他吓出毛病來。
到底也是村長,他心裡就算害怕,面上也忍着盡量不表現出來,隻在人到了跟前的時候準備出口教訓兩句。可他的嘴哪裡有劉敏敏的快。
劉敏敏幾步到了村長的面前,在衆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直接給人跪下了。
雖然這裡是農村,但自從破除了舊思想以後,就是村裡也不常見這給人下跪的。更不要說像劉敏敏這樣直接“撲通”一聲給人結結實實跪下的。就算是過節給祖宗磕頭的估計都沒她實在。
還沒等李有福回過神來,劉敏敏就掀開了遮住臉的頭發。等她擡頭看向李有福的時候,可真把人給吓了一跳。就是話都說得不利索了。
“三丫,你……你這是咋的了?怎麼……怎麼成了這樣啊?”
話是這麼問,可這挨了男人打的媳婦兒他也見多了,就是打成這樣的也實在是不多見。
“村長啊,您可得幫幫我啊!我娘家人把我用五百塊彩禮賣了給人沖喜,本來說的好好的,結婚的時候就把彩禮讓我帶回去的,可他們後來卻說要給保根娶媳婦兒用,一分都不讓我帶回去。還把我男人家買的四大件都留下了!
這不,我男人醒了後知道了這事,就給我打成了這樣啊!村長!您可得幫幫我啊,我男人可說了,要是不把彩禮錢拿出來,他就要打死我啊!我還不想死啊,村長!”
她一聲聲的村長,一句句的五百塊彩禮,聽得李有福腦仁都疼了。可看着她那張都快沒有人樣的臉,他又不好罵出來。憋了好幾口氣,才指着她問劉富貴。
“劉富貴,你閨女說的可是真的?我怎麼記得你當初跟我說的是男方家就給了四大件,彩禮隻給了五十?怎麼現在又變成了五百塊?
你也知道現在農村要彩禮是什麼水準,你一張嘴就管人家要五百塊彩禮,你這不是賣閨女嗎?你信不信我把你告到婦聯和公安那去,看看人同志怎麼處理你家這賣閨女的事!”
對于李有福的處理态度,劉敏敏大概也有個猜測。雖然對這個跟自己父母差不多年齡、卻比他們高了一個輩分的村長并沒有多了解,可對人性她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她可是沒忘,前兩年,村長家閨女嫁了個城裡的婆家,東拼西湊才給了二百塊的彩禮,為此甚至還落下了快五十的饑荒。
對于這樣甯願借錢都要把女兒婚事辦的體面的,這麼好面子的人,又怎麼會允許有人能越過自己去,比自己還出風頭?
更不要說,當年,村長娶媳婦兒的時候曾經和劉家鬧了些不愉快,雖然她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但她猜測大概和彩禮脫不開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