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沒有再發生讓人擔驚受怕的事情,從那日起,應洛羽帶着弘遇外出執行任務沒有回來過。
語風齋的宋小姐除了每日去給二夫人問安,其餘大多時候都待在房中溫書刺繡,很快就适應了夷山的生活,那日的驚吓似乎沒有影響到她,府裡的人也不敢再議論。
久香以為越溪那日問自己宋嫣然的住所,是為了去找人的,畢竟都是鳳都來的,可能相識,結果越溪反倒是躲着走,一聽見語風齋三個字直接跑得沒影了。
之前二夫人知道越溪做的糕點精美可口,隔段時間就差人來,讓越溪做好送過去,自從宋嫣然到府裡後,平日都喜歡自己跑一趟的越溪,如今清閑卻還到處差人去送,這一看就知道是躲着那個宋家小姐。
久香得空就做在廚房外頭觀察越溪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就這樣過了十多日,她終于想明白了,在沒人的時候将越溪帶到一處角落。
“我忙着呢久香。”越溪挎着張臉,不願意但還是跟着走。
“你能忙什麼,二公子又不在,院子裡的人都快閑得長毛了,就你一個人在那轉來轉去都不知道忙什麼。”
“不用給你們做飯嗎?”越溪抛出一句,久香有些尴尬。
“那也不必連水都自己挑吧,你傷才剛好,沒見過你這種沒活還找活的。”
“好吧,你要說什麼快說吧。”幾個月下來,越溪已經摸透久香的脾性,不說絕不放人。
聽越溪這麼一說,久香倒扭捏起來了:“嗯……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想問你……”
“問什麼,趕緊的。”
久香深呼吸一口氣,下定決心的樣子,握起越溪的手:“姐姐是不是想家了?”
“什麼?”越溪沒想到久香會問這個問題,一下愣住了,眼睛眨個不停。
看見越溪的反應,久香更加确信了。
“想家不用不好意思的,我看你總躲着那宋家小姐,府裡就你和她們是鳳都來的,瞧你一直躲着她,是怕看見她就想家了吧。”
“不是……”越溪想反駁,卻被久香按住。
“我明白我明白,你就是想用幹活來忘記想家這事,其實想家不是什麼丢臉的事情,沒必要麻痹自己,我也經常想家呀,晚桃也是,玉兒也是,好多人都是,雖然我們的家都沒了……但是我們都看得很開的,想家了就找人說說話,現在身邊有好多朋友,說着說着聊到開心的事就忘記了。姐姐要是想家就來找我,我很樂意聽的,鳳都好多新鮮事我都很好奇,真的。”
久香柔聲細語地說完,看着越溪的眼神明亮朝氣,好像對她來說世上皆無煩心事,隻有一顆清透的玲珑心。
越溪無聲回應,一把抱住了她,頭靠在她的肩上,陷入思緒。
“姐姐?”久香見越溪就這麼抱着不動,試探叫了一聲。
“我沒事,隻是想我娘了。”越溪忍住哽咽,輕聲回答。
“姐姐一定能和娘親團聚的。”
越溪松開手臂放開久香,面帶笑意:“我突然覺得有些累了想去休息,廚房裡還有麻煩事沒處理,你能幫我嗎?”
“當然!包在我身上。”久香如釋重負,高興地拍拍胸脯就往廚房跑去。
久香剛離開,越溪的神色立馬黯淡下來。
剛到廚房門口,久香就撞見迎面跑來的弘遇,驚喜道:“弘遇!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才回來,你看見二公子了嗎?”
久香四處張望:“沒有啊,我剛從小院回來,沒看見。”
“奇怪……”弘遇撓了撓頭,“明明看見二公子往這邊來的,不和你說了,我得去找找。”
“去吧去吧。”久香送走弘遇,轉身來到廚房,見竈台地面架子上都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也沒什麼可收拾的,最後終于找到越溪說的“麻煩事”——原來是要将釀好的果酒灌入酒瓶中。
久香暗暗想:“姐姐都差我做這事了,應該料到我會喝幾口吧,既然如此……嘿嘿!”
另一邊,越溪回到小院的卧房裡,宋小姐到府那日起,青初便讓她先搬回小院。
她怅然若失地坐在床邊,回想着剛剛久香的話,還有這些日子腦子裡那些折磨她的畫面,不知是被感動了,還是回憶太過痛苦,手背上被砸下幾顆淚珠時,她才發現自己早已哭成淚人。
自從知道宋嫣然的父親就是宋祖安後,她總是想起娘親對自己說的話。
‘溪兒,你爹是有苦衷的,他不是有意要離開,他一定還會回來找我們的。’
“還會回來找我們?”
“不會了,娘,他不會回來了。”
“他已經和别人成家立業,已經有了别的女兒和兒子,他忘了我,也忘了您,甚至不知道有了南舟……”
甚至宋祖安離開的時候,越溪的娘親已經懷胎一個多月,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他就已經音訊全無,一去不返。
越溪在娘親的安慰下,嘗試替宋祖安想過很多理由,但最有可能的一個就是遭了意外不在人世。
她也沒想到,鳳都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小到他們同在裡面生活了十年,大到十年間不曾見過一面。
越溪聽說宋家家底豐厚,雖算不上顯貴,但也有世家底蘊,可能是因為如此,她極少能踏足他們的天地,他們也不可能屈尊到她生存的地方。
宋祖安,你若是要逃,為何還要回去?
思念和憤恨交雜,十幾年的幻想被砸得粉碎,越溪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混亂和痛苦。
她捂着嘴不敢哭出聲來,身體緩緩倒下趴在床上抽泣不已,最後扯過棉被蒙住腦袋,才得到一點發洩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