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院子裡,有一絲聲響都很明顯,一向敏感警覺的她此時陷入自身的黑洞裡,屋外的任何聲響也與她無關。
所以窗外的人才能肆無忌憚地靠在牆上許久,默默聽着屋内人止不住的抽泣聲,神色沉重、擔憂、不安,緊緊握住手中原本要送出的畫卷。
*
隔日午後,越溪照常到東廚後院給海棠花灌輸靈氣,以防萬一,她把東廚和小院裡裡外外看了一圈,确認沒有其他人在。
廚房後院空曠,四周又沒有雜物遮擋,海棠花放在這裡每日日照充足,最重要的是,這裡幾乎隻有越溪會踏足,足夠隐秘。
越溪看見陽光照到的地方有變,就先給海棠花挪了位置,接下來就是松土,澆水,灑肥。
養護花草的技能是越溪跟娘親學的,就連肥料都是按娘親教授的配方親手調的。
接連好幾日,因為宋祖安的緣故,越溪每每照料海棠花時,都會想起娘親,想起一次便傷心一次,周而複始不曾斷過,已經心力交瘁。
等按例的步驟都完成了,越溪解開左手的纏帶,手掌中間的疤痕多虧越溪隔段時間就劃一刀,看起來還算自然,此時已經有靈氣開始散出。
越溪輕輕将手掌覆蓋在土壤之上,讓海棠花的樹根自主吸取靈氣,自下而上輸送養分,這也是娘親教的,想當初剛開始學習的時候,越溪不服還理直氣壯地反駁……
‘娘,為什麼不直接把靈氣灌輸到花上或者樹枝上,這樣效果不是更好嗎?’
‘花木無根,盡管再豔麗,也隻是昙花一現,你是想讓他們活得更久些,還是隻想看他們稍瞬即逝的綻放?’
……
越溪今日愈加陷入以前的回憶中不可自拔,以至于完全沒注意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你在做什麼?”
越溪幾乎是在一瞬間起身将左手背在身後,看清來人之後,立馬挂上平常輕松的笑容。
“二公子,你怎麼突然到這裡來?”
應洛羽微微昂頭靜靜看着越溪,眼裡充滿審視,過了一會兒,挑了下眉擡腳向越溪緩緩靠近,一邊反問道:“不是你讓本公子得空就到東廚來,做糕點給你們嘗嘗?”
“公子要來之前也沒讓弘遇先過來通知一聲,我這什麼都沒準備呢,公子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本公子什麼時候回來,還需要同你報備?莫非你是在打探本公子的行蹤?”
“公子真愛開玩笑,奴婢每日都要準備您的膳食,當然要時刻關注公子的行蹤。”
“是嗎。”
應洛羽在越溪的面前站定,兩人距離不足一尺,他垂眸俯視面前的人,不再說話,滿是壓迫感。
越溪臉上始終挂着笑容,極緻克制内心的慌張,她不知道應洛羽是幾時到的,有沒有看見什麼,摸不清他的心思。
“越溪姑娘将海棠花照料得挺好,辛苦了。”
“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越溪感覺到應洛羽的聲音從頭頂幽幽傳來,與話中意思截然相反的冷意順着脊背覆蓋全身,即使她拼命克制,身體也不自覺開始微微顫抖。
“那這個也是你應該做的嗎?”應洛羽突然出手握住越溪握拳的左手并高高舉起,質問的聲音森冷陰戾。
“奴婢不懂二公子的意思。”越溪低頭,眼睛緊閉,咬着嘴唇掙紮。
“把手打開。”
“傷疤醜陋,奴婢恐怕沖撞了二公子。”
“我讓你打開!”應洛羽一聲厲呵。
見越溪久久仍握緊拳頭,應洛羽冷眼掃過她的手臂,快速在她的手臂上敲下幾處穴位,倏地,越溪的手臂一陣痛麻,拳頭不受控制地松開,露出手掌的傷疤。
掌中的疤痕觸目驚心,映入眼簾後應洛羽皺了皺眉頭,他用手指輕輕擦過也沒發現有何異樣,但他方才明明看見越溪所做之事,他看向一旁的海棠花,又轉頭看向越溪。
越溪仍低着頭,她想抽離應洛羽的束縛,卻始終掙脫不開,明明應洛羽也沒有使重力。
應洛羽将越溪的手掌靠近自己的鼻子,聞見一股熟悉的花草清香但不是妖氣,到底為何?他百思不得其解,想要否認卻又想知道真相——她到底是不是妖。
忽地,他想起這股花草清香在何處聞過。
應洛羽聲音些許顫抖,帶着不可置信:“你在我的膳食裡動了手腳?”
他捏緊越溪的下巴逼她擡頭看着自己的眼睛,想從她眼裡得到想要的回答。
“越溪,你在嗎?公子,你怎麼在這裡?”
身後傳來青初的聲音,應洛羽幾乎是下意識的握住越溪的手将她藏在身後。
“青姨。”他面上毫無波瀾,語氣平淡。
青初已經看見應洛羽身後的越溪,但她也看見他們握在一起的手,她沒有拆穿,裝作無事。
“我是來找越溪的,二夫人想吃她做的糕點。”
應洛羽側臉看了一眼身後的越溪,淡淡回道:“我想,她今日應該沒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