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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前,崖底,臨近溪邊的一處樹叢下。
沐瑤捧着一堆樹枝回來扔進火堆裡,将一旁串起來的魚拿起來聞了聞,又稍稍調整在火上的位置,緊接着拿起找來的大葉子準備去溪邊取水。
起身時,看着一旁昏迷的應子默,她眼裡滿是擔憂,目光停留了許久,才轉身去取水。
即使是夏日,夜間的風吹過後頸也會讓人不自覺蜷縮聳肩,特别是在崖底,涼風一陣一陣,沐瑤返途中不斷搜尋路邊的生火材料,他們至少得挺過今晚,休息好了,明日才有力氣找回去的路,更何況應子默還受了傷,更不能再出其他差錯。
整個崖底除了他們休息的地方有光亮,皆是漆黑一片,月亮和星星也仿佛同他們作對一般,全都躲了起來。幸好沐瑤趁天還未全黑時勘測四周,并未發現有妖祟出沒的痕迹,興許是因為這崖底荒煙蔓草的,也不是栖身的好地方。
快走到落腳處,沐瑤借着火光才發現應子默已經睜開眼睛,她緊張地将手中的葉子和水一同丢在地上,快速跑到應子默身邊。
應子默十分迷茫地看着四周,還未完全清醒過來,沐瑤着急地詢問他感覺如何,卻沒得到回答。
應子默盯着她看了許久,才開口問道,“這是哪?”
“我們現在在崖底,掉崖前的事你還記得嗎,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沐瑤急得團團轉。
應子默擡起雙手翻看,又摸了摸自己的身體,随後盯着沐瑤撫上她的臉,些許冰涼但還是有溫熱從指尖傳來,他松了口氣,勾起嘴角。
“原來我們還活着呢,還以為這次死定了,哈哈哈哈哈,又撿回一條命。”
啪!
一巴掌将應子默直接打清醒了,他捂着半邊紅腫的臉,訝異地看向沐瑤,但當他看見沐瑤的一瞬,話卻哽在喉間。
沐瑤扇巴掌的手還沒放下,雙眼通紅淚流不止,卻還緊緊咬着嘴唇不讓自己發出哭聲,委屈、擔憂、驚吓在這一刻完全爆發,她努力克制自己的哽咽聲,但開口後卻哭得更厲害。
“你怎麼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
應子默慌了,嘴唇張張合合愣是說不出一個字,看見沐瑤的眼淚一串串往下掉,他的手也僵在空中不敢靠近。
他撐地起身,左腿卻傳來一陣刺痛讓他忍不住痛呼出聲。
“别亂動!”沐瑤抹了眼淚扶住他的腳,“腿骨斷了,暫時隻能用木條固定,明日得盡快離開這裡,否則傷勢會加深。”
應子默慢慢坐直後,才發現固定自己腿上木條的布條好像在哪裡見過,他低頭一看,發現沐瑤的外袍竟然蓋在自己身上,還缺了一個角,難怪她的臉這麼涼。
“這……”應子默拿起外袍。
沐瑤瞥了他一眼,隻說道,“傷者為大。”
應子默将她拉近,又把外袍重新披到她身上,“你什麼時候能想想你自己?”
沐瑤看着應子默略帶質問的眼神,一把甩開他的手轉身離開。
應子默忙叫住她,“你去哪?”
“取水!”
沐瑤取水回來時,應子默已經坐在火堆前添柴生火。
“喝了。”沐瑤将水遞到應子默嘴邊。
應子默不敢猶豫,接過後仰頭喝得一滴不剩,還将葉子朝下向沐瑤證明喝完了,結果沐瑤瞪了他一眼,将葉子搶過一把摔在地上。
應子默心裡打鼓——這是剛剛氣還沒消。
“你的傷怎麼樣了?”沐瑤氣呼呼問道。
“好,好些了,腳其實不怎麼疼,我還納悶摔下崖我怎麼隻斷了一條腿,”應子默看着沐瑤的臉色,“你,我,你怎麼把我搬到這的?”
“你這個身闆,還不夠我訓練的一半重。”
“是是是。”
沐瑤大力拍打着火堆,“我是問你,在擂台比試的傷勢,内傷,我知道你傷得不輕……畢竟,你身上還有舊傷。”
聞言應子默的眼眸微震,像是聽見詛咒一半,倏地一口氣沒上來,良久都沒回答沐瑤。
沐瑤側過頭看着他,“當年你的傷,不是到現在都沒好嗎?”
十年前那場大戰中,應子默受了十分嚴重的内傷,以至于影響了他作為降妖師的修為法力,成為他一輩子的傷痛,這幾乎是所有人心照不宣不敢提起的事情,此時沐瑤卻輕飄飄地說了出來。
應子默下意識的一股怒氣上頭,卻憑着自己的意志咬着牙,勉強露出微笑,從牙縫中擠出話來回答沐瑤,“你可真夠無禮的。”
“說說吧,咱們快十年沒見了,我也很好奇這些年你的事情。”
空氣驟然停滞,四周寂然無聲,隻剩兩人面前的火堆傳來噼裡啪啦的響聲。
應子默突然笑出聲來,“就因為你這樣,所以不管以前還是現在,我都拿你沒辦法。”應子默眨了眨眼睛,竄起的火苗緩緩道,“十年前受傷後,我便已經是半個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