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鴉見狀冷哼一聲,“談百姓,呵,你們以為還能挽回什麼?”
“那你覺得需要如何挽回。”越溪問道,“你們要怎樣,才能放過百姓,放過南舟。”
“要你們的命。”黑鴉立即回道,“你們願意給嗎?”
越溪:“……”
“我知道你們不會願意的,我們可不像你們如此天真,還想着以命換命?”黑鴉來回走着,視線在幾人臉上掃過,“都得死,都得死!”
說着他突然開始激動起來,湊近越溪,“放過南舟?我想你應該還不知道吧,他已經……”
“閉嘴!”戚行豐呵斥道,通紅的臉,舉着劍就要向黑鴉沖去。
“讓他說完!”越溪第一次嚴肅對戚行豐喊道,不安的神情也出賣了她當下内心的猜測。
“他死了,就這麼簡單。”
黑鴉輕松說出的一句話,狠狠重擊了越溪的意識,如同有人在她腦中混攪一般,她眼睫瘋狂抖動,卻始終閉不上眼,滾燙的淚水赫然奪眶而出,滑過蒼白的臉頰,落在無力垂着的手掌中。
馮休年同樣無法相信,轉頭問戚行豐:“他說的是真的嗎?”
戚行豐撇過頭去,點了頭。
沐瑤驚恐地看了黑鴉,又愧疚地看向越溪的背影,下意識地後退,僵硬地搖着頭,顫抖的嘴唇說不出話,眼淚已經挂滿臉頰。
意識到罪魁禍首是誰,她無法接受,無法接受她最親近的人傷害無辜,還害死同伴的親人,這一刻,她突然感覺當年死的不止大哥沐沉雲……
鳳都上空的炎火和黑霧再一次發生碰撞,這一次,炎火有意識地去捕捉散落的黑色顆粒——但數量太多無法完全顧及,而對抗的勢氣也在不斷被削弱。
這場景被越溪看在眼裡,她低下頭,咬牙蹲下繼續向鳳都輸送妖力,任由眼淚模糊雙眼不斷掉落。
樹藤從四面伸向上空的黑霧,在抓住黑霧的一個小角後,便似懸崖求生的枝芽瘋狂攀爬而上,纏繞黑霧将其困在編織的藤網之中。
越溪周身的沙土落葉因為妖力盤旋的範圍愈發散開,但衆人發現畫骨之術并未加強。
“她控制不住,妖力發散了。”馮休年擔心地看着越溪,清楚定是南舟的消息愈發讓她失控。
黑鴉同樣望着鳳都的戰況,轉頭帶着不解的眼神看向越溪。
“他們同樣要讓你死,何必呢?”
“悲鳴……”越溪聲音變輕,甚至比周圍落葉翻滾的聲音還輕。
黑鴉不知是不是沒聽清,又問了一遍。
“悲鳴,我聽見了悲鳴,從地底傳來的悲鳴……”越溪擡頭看他,神情麻木,臉頰還挂着淚痕,問道,“你聽見了嗎?”
黑鴉沒有回答。
炎火逐漸落了下風,又完全、顯然地已經處于無法抵抗的地步。
看着炎火被黑霧逐漸逼迫、吞滅,應子默無法繼續看下去而閉眼低下頭去,他想回鳳都去,他不知留下的人現在是如何。
但看似毫無攻擊意向的黑鴉卻無法讓他完全放下戒備離開。
更别說此刻身心重創的越溪,還有大受打擊的沐瑤。
“沒用的,你們沒法打敗他。”黑鴉轉頭看着幾人,“仇恨的動力是可怕的,如你們所見。”
戚行豐吼道:“仇,到底是什麼仇讓你們做到如此喪心病狂的程度,聽聽這凄叫,是你們造的人間地府!”
黑鴉聞言側頭看去,下一瞬被消失無影,再現身時,已經掐着戚行豐的脖子。
“看吧,連你也忘了,這話要是落入閣主耳朵裡,恐怕你連屍骨都剩不了。”黑鴉冷冷道。
戚行豐憋紅了脖子,漲紅了臉,已經開始透不上氣。
馮休年拔劍朝着黑鴉的手臂砍去,盡管黑鴉及時側身躲過,但急轉方向的劍鋒仍舊貼着他的面具往下,削去了一撮頭發。
劍法幹淨淩厲,完全不輸沐家莊劍法,黑鴉一時愣住。
黑鴉拖着戚行豐退了幾步,又突然松手,扇了他兩巴掌後,一掌打在他肩頭。
戚行豐不堪受力直接向後飛去撞在樹上。
馮休年立即擋在他身前,持劍氣勢洶洶對着黑鴉。
黑鴉掃了掃衣袖,道:“你們也别着急,還沒到時候呢。”
沐瑤走上前,問道:“他要殺所有人,包括沐家莊弟子嗎?”
孟平初帶着一衆沐家莊弟子,送他們出城後必定是返回去救百姓。
黑鴉沒有回應,反而問道:“沐姑娘又怎麼知道,閣主恨的人裡頭,沒有沐家莊的人呢?”
兩道劍光突然從沐瑤身後竄出逼近黑鴉,雙雙砍在他的肩上,然而黑鴉泰然自若地站着,沒有做任何的反抗和閃躲。
應子默和馮休年收回劍後,才發現不對勁。
黑鴉的身體逐漸化作羽毛和花瓣,九生一個飛撲在他身上,羽毛和花瓣瞬間飄散開去。
“那不是他的本體,傷不到他的。”越溪幽幽說道。
随後她緩緩站起身,又看向不遠處樹枝上的紅眼烏鴉。
對視了一會兒,那烏鴉撲扇了幾下翅膀準備離開。
這時越溪召出異水弓,拉弓上弦對着它射出一箭——卻偏離折斷了樹枝。
紅眼烏鴉在樹上盤旋了幾圈,朝遠處飛去,越溪對着它又射出幾箭,皆是落了空。
望着那烏鴉越飛越遠,直到消失在夜幕中,越溪緊握弓的手垂在身側。
馮休年上前,“越溪,你是發現黑鴉了嗎?”
卻沒有得到回應,馮休年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誰知越溪突然身體癱軟向後倒去,失去意識……